夜色如墨,笼罩着雁门关,城门外人潮涌动,喧闹异常。
无数的难民,如潮水般涌来,他们惊恐地奔跑着,绵延几百米,依旧源源不断地向前涌动。
雁门关外,男女老少,哭声、喊声、叫声交织在一起,乱成一团。
人群中,有人高声叫道:
“不要放箭,我们都是南越子民!”
声音中透露出绝望和哀求。
站在城墙上的杜审言,身着厚重的甲胄,他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高大。
目光冷峻,宛如寒星,他静静地注视着下方混乱的场景,一言不发。
杜审言心里很清楚,这些难民的背后,隐藏着柔然的铁骑。
这是柔然的一贯伎俩,他们攻城时,总是驱赶城外的百姓先行,利用守城的守兵对百姓的怜悯之心,迫使他们停止攻击。
而一旦守兵心软,柔然的骑兵便会如饿狼般紧随其后,趁机攻城。
这种情况下,对于守城的将领来说,无疑是一场艰难的考验。
放箭攻击,会伤害到无辜的百姓,引起士兵们的不忍和动摇;而停止攻击,则会给柔然骑兵可乘之机,危及城池的安全。
两难的抉择。
杜审言紧紧握着手中的剑柄,掌心微微出汗。
他看着雁门关外的难民们,一个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操着熟悉的乡音,苦苦哀求着。
站在城墙上的守城将士们,也都虎目含泪,紧咬着牙关,心中充满了矛盾和痛苦。
一排又一排的守兵,手持弓箭,箭头直指城下。
他们的手指紧扣弓弦,只要杜审言一声令下,箭雨便会如蝗虫般倾泻而下。
战争的残酷,就在于此。
“一边是锦绣江山,承载着千万人的生命,背负千古的骂名;
另一边,则只是柳小满一人。
棠梨,这个难题交给你,该怎么抉择?”
不知为何,江芷棠的心头突然涌起柳清水说过的那些话,如同一缕清泉在心间流淌。
她的目光转向杜审言,也想看看他究竟会如何抉择。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
只见沈回时身着一身戎装,眉心微蹙。
他一边匆忙地招呼着手下的人,一边快步迎上前来,对着刘樱宁和江芷棠说道:
“公主?江姑娘?你们怎么也到这里来了?这里可是前线,十分危险,快快随我下去吧。”
沈回时的语气虽然急切,但却不失礼数。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们如果执意留在这里,还得让将士们分心去保护你们。所以,我恳请你们还是先回府邸歇息,静待我们胜利的消息吧。”
然而,江芷棠并不领情,她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说道:
“我要留在这里,我手中有剑,足以自保,就不劳烦你费心了,沈西楼。”
听到这个回答,沈回时并没有生气,反而咧嘴一笑,柔声说道:
“江姑娘,我叫沈回时。希望下次见面时,您能记得我的名字。”
说完,沈回时递过来一柄折扇。
“此战危险。但我深知,您本领高强,寻常敌军,都奈何不了您,可否帮我保管一下这柄扇子呢?”
江芷棠闻言,不禁有些诧异,但还是伸手接过了那柄折扇。
她打开折扇,只见扇面的一面画着一幅锦绣江山图,画工精细,美轮美奂;而另一面,则是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
“沈回时手黑。”
江芷棠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墨汁还要黑上几分,眼中的唾弃之意更是难以掩饰。
她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我还当你是个读书人呢,没想到……”
然而,沈回时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柔声解释道:
“别误会,其实我原本是想写‘手墨’二字的。只是一想到我们此刻身处前线,理应寸土不让,所以,便临时改了主意,写成了‘手黑’二字。”
听了他的解释,江芷棠翻了一个白眼,便把折扇插在腰间。
就在他们交谈之际,眼见情势危急,杜审言终于下定决心,高声下令道:
“守城要紧,放箭!”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城墙上的众将士们纷纷松开手中的弓弦。
刹那间,箭如雨下。
距离城门较近的百姓们,纷纷中箭倒地。
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而其余的百姓们,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转身狂奔。
可是那柔然骑兵,却拍马又把他们撵回来,逼着众百姓攻城。
见到这般惨状,一众守城将士气愤难当,却只得忍着心中的伤痛,不停喊道:
“放箭!”
越来越多的百姓,在哀嚎中死去,城门下血流成河。
血腥气直冲云霄。
看见这般惨状,江芷棠内心震动,她立在城墙之上,喃喃自语:
“这真的是梦境么?为何这些人,都这么鲜活?
我该做些什么?”
一直以来,她都十分清醒,知道这不过是鲛人的梦境,所遇到的人,也都是梦境里的人。
可是,这雁门关下的攻防战,与死伤无数,苦苦挣扎的百姓们,却让她陷入深深的怀疑之中。
不知何时,有人往她手中塞了一把弓箭,急声道:
“快来搭把手,赶快放箭。”
将江芷棠的思绪猛地拉回到现实之中。
骑马射箭,是每一位修仙世家子弟都必学的技艺,江芷棠自然也会。
再说,在第二层梦境中,经过柳小满的精心指导,她的弓箭之技,已经大为提升。
号角声响起,柔然的骑兵马蹄奔腾,疾冲而至。
顾不得多想,江芷棠一脚跨上城墙之上,弯弓直接向柔然骑兵射去。
每支箭射出,必有一个柔然骑兵倒地不起。
关内的守将,见她剑法入神,百步穿杨,不由得大受鼓舞,齐声呐喊。
这时,杜审言走过来,指着远处的黄色大旗说道:
“江姑娘,你可以射中这面旗帜吗?那是柔然的帅旗。”
那面黄色帅旗迎风招展,在夜色中,竟然显得十分招摇。
江芷棠深吸一口气,对准帅旗的旗索一箭射去,那旗索瞬间断绝,帅旗立时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