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的阳光刚漫过窗台，苏兮颜就醒了。她轻手轻脚地起身，从衣柜最下层翻出那件鹅黄色连衣裙——是顾墨柒上周陪她挑的，裙摆上绣着细碎的铃兰图案，走动时像有花瓣在风里轻轻晃。
客厅里传来温雅打哈欠的声音，见她穿着裙子出来，立刻眼睛一亮：“我们颜颜今天像从铃兰丛里走出来的小仙女！”
“别打趣我了。”苏兮颜脸颊微红，指尖抚过裙摆的针脚，“柒哥说外婆看了会喜欢。”
“肯定喜欢。”温雅递来热牛奶，“他昨晚特意发消息叮嘱我，让我把你那条珍珠项链找出来——说配裙子显气质。你看，他连这些都替你想到了。”
正说着，门铃响了。苏兮颜跑去开门，顾墨柒站在门口，身上是件浅灰色风衣，手里捧着一束白色铃兰，花瓣上还沾着晨露。他身后的副驾上，那个铁皮饼干盒被稳稳放在坐垫上，旁边放着保温壶和一小盒绿豆糕。
“早。”顾墨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从发梢到裙摆，像要把这副模样刻进眼里，“裙子很好看。”
“你也……”苏兮颜想说“你也很好看”，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铃兰很香”，转身去拿玄关的包时，耳尖又红了。
顾墨柒看着她的背影笑了，把花递给温雅：“麻烦你帮忙养两天，我们回来拿。”
去墓园的路上很安静。顾墨柒打开保温壶，倒了杯温热的桂花红茶递给她：“外婆以前总说，路上喝口热的，心里踏实。”
苏兮颜捧着杯子，暖意在掌心散开。车窗外掠过成片的麦田，和外婆家老院外的那片很像。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外婆坐在院子里择菜，她和顾墨柒趴在石桌上写作业，风一吹，麦香和菜香混在一起，是记忆里最安心的味道。
“你还记得吗？”苏兮颜抿了口茶，“有次我们偷摘邻居家的草莓，被追着跑了半条街，最后躲进外婆家的柴房，草莓汁蹭了满身。”
“记得。”顾墨柒握着方向盘，嘴角带着笑意，“外婆没骂我们，还给我们洗草莓，说‘想吃跟我说，我去跟李婶要’。后来她真的拎着一篮鸡蛋去换了两斤草莓，你吃了一半，剩下的全塞给我了。”
“那是因为你说你妈不让你吃凉的。”苏兮颜侧头看他，“结果你趁我睡午觉，偷偷全吃了，还把草莓蒂藏在柴房的墙缝里。”
顾墨柒的耳根微红：“被你发现了？”
“后来外婆打扫时找到了，”苏兮颜笑出声，“她没告诉你，只跟我说‘男孩子长身体，多吃点没关系’。”
原来那些藏在时光里的小事，他们都记得。
到了墓园，外婆的墓碑被打扫得很干净，显然顾墨柒之前来过。苏兮颜把铃兰放在碑前，顾墨柒打开绿豆糕，用纸巾垫着放了两块：“外婆，我们来看您了。”
他说话时，声音比平时轻了些，像怕惊扰了长眠的人。“颜颜现在很好，工作顺利，身边有温雅照顾，我也……”他顿了顿，看向苏兮颜，“我会好好照顾她。”
苏兮颜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墓碑上外婆的名字：“外婆，柒哥给我做了铃兰耳环，跟戒指是一套的。订婚礼那天我会戴上，您要是看到了，肯定会说‘我们颜颜真好看’。”
风穿过墓园的松柏，沙沙作响，像外婆在回应。
两人在碑前站了很久，说了很多话——说苏兮颜新学了外婆的丸子汤，说顾墨柒最近在练外婆教的棋谱，说温雅总念叨要去外婆家摘石榴，说订婚礼定在月底，就在城里的老饭店，菜都是按外婆的口味点的。
离开时，苏兮颜把铁皮饼干盒放在墓碑旁，让它陪外婆一会儿。“等订婚礼结束，我们再来看您。”她轻轻拍了拍盒子，像在跟外婆和旧时光告别。
回去的路上，顾墨柒把车停在山腰的观景台。远处的城市被阳光笼罩，近处的野花在风里摇晃。他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个丝绒盒子，递到苏兮颜面前。
“不是订婚礼的戒指。”顾墨柒的声音有些紧张，指尖微颤，“是我给你的。”
苏兮颜打开盒子，里面是枚素圈银戒，内侧刻着两个小字：“柒颜”，下面是串日期——是他们第一次在幼儿园牵手的日子，被她写在千纸鹤里，藏在饼干盒最底层的那个。
“我找了老银匠，按你那个旧戒指的款式做的。”顾墨柒握住她的手，把戒指轻轻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苏兮颜，从十二岁给你送伞，到十五岁给你买耳环，到现在……我等这一天，等了很多年。”
山风拂过，吹起苏兮颜的长发，她看着顾墨柒眼里的认真，忽然觉得所有的等待都有了意义。
“顾墨柒，”她踮起脚，这一次不再是轻碰，而是稳稳地吻在他的唇上，像回应一个藏了太久的约定，“我也是。”
远处的城市传来隐约的喧嚣，近处的野花散发着淡香，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把所有的旧时光都串成了新的圆满。
顾墨柒收紧手臂，把她拥在怀里。他知道，订婚礼只是开始，往后的日子，他会牵着她的手，把所有藏在饼干盒里的旧时光，都过成细水长流的新日子——会陪她去买外婆爱吃的绿豆糕，会跟她一起学做丸子汤，会在每个雨天给她撑伞，会把所有的小事都记在心里，因为对他来说，她的一切，从来都不是小事。
而那个铁皮饼干盒，后来被他们带回了新家，放在客厅的陈列架上。里面的千纸鹤、旧耳环、银戒指，还有那颗被珍藏多年的水果糖纸，都成了时光的见证——见证着两个从年少时就相互牵挂的人，终于把所有的“差点错过”，都变成了“刚好是你”。
订婚礼前的最后一周，苏兮颜和顾墨柒忙得脚不沾地，却总在琐碎里透着甜。
顾墨柒把新房的阳台改成了小花园，特意种了片铃兰，说是“以后开花了，摘一朵给你别在发间”。苏兮颜则在厨房研究菜单，把外婆的老菜谱翻出来，在旁边标注“柒哥爱吃的红烧排骨要多放冰糖”“温雅喜欢的冬瓜丸子汤别放葱花”。
盛亦楠每天准时来“监工”，实则是蹭饭。这天他啃着苏兮颜刚烤好的蔓越莓饼干，含糊不清地说：“柒哥，你俩这哪是办订婚礼，分明是把日子过成了糖水铺，甜得齁人。”
顾墨柒正在给苏兮颜削苹果，闻言头也不抬：“羡慕？羡慕也没用。”他把切好的苹果块放进盘子，插上牙签递到苏兮颜手里，“小心烫。”
苏兮颜咬了口苹果，看着顾墨柒被盛亦楠追着打的背影，笑出了声。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落在两人身上，连空气里都飘着甜香。
订婚礼前一天，苏兮颜回了趟老房子。外婆的旧衣柜里还挂着件蓝色的碎花衬衫，是顾墨柒高中时穿的——当年他把新衣服借给淋雨的同学，自己穿着外婆改小的旧衬衫，被她笑“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现在看来，却藏着少年人的善良。
她把衬衫叠好放进包里，又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个相框。照片上是十五岁的她和顾墨柒，站在外婆家的石榴树下，她手里举着半块绿豆糕，他嘴角沾着点糕屑，两人笑得眼睛都弯了。
“明天就能带他来看你了。”苏兮颜对着相框轻声说，指尖拂过照片上的人影，“他现在很好，会给我煮红茶，会记得我不吃香菜，会把所有小事都放在心上。”
回到新家时，顾墨柒正在客厅铺桌布。米白色的桌布上绣着铃兰，是他找绣娘定做的。见她回来，他放下手里的活迎上来：“怎么去了这么久？”
“给你带了个东西。”苏兮颜把衬衫拿出来，“还记得这个吗？”
顾墨柒的目光落在衬衫上，愣了愣，随即笑了：“当然记得。你说我穿这个像小老头，转头就把自己的新围巾给我围上了。”
“那是怕你冻着。”苏兮颜把衬衫递给他，“我洗干净了，以后可以在家穿。”
顾墨柒接过衬衫，指尖抚过磨得发亮的纽扣，忽然把她拥进怀里：“颜颜，谢谢你。”
谢她穿过时光找到他，谢她把所有旧日子里的遗憾，都酿成了新日子里的甜。
订婚礼当天，苏兮颜穿着鹅黄色的裙子，耳上的铃兰耳环在阳光下闪着光。顾墨柒站在饭店门口等她，身上是笔挺的西装，手里捧着一束铃兰，和多年前那个举着塑料耳环的少年重合，又更加沉稳温柔。
“好看吗？”苏兮颜走到他面前，裙摆轻轻晃了晃。
“好看。”顾墨柒的目光落在她耳后，那里的小痣被碎发遮住，却像刻在他心上的印记，“比所有花都好看。”
温雅和盛亦楠早就等在里面，见两人进来，立刻起哄：“新人来了！快给我们撒糖！”
来的都是亲近的人——外婆的老邻居李婶，当年给他们换草莓的那位；高中时的班主任，总说“你们俩坐一起就别想偷偷传纸条”；还有顾墨柒在部队的战友，苏兮颜公司的同事，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开席前，顾墨柒牵着苏兮颜站在台前。他手里拿着那个铁皮饼干盒，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千纸鹤、旧耳环、银戒指、草莓蒂的照片（后来被他偷偷捡回来压在书里），还有那张石榴树下的合照。
“这是我们的时光宝藏。”顾墨柒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开，清晰而温柔，“从幼儿园牵手，到偷摘草莓，到她把耳环藏进盒子，到我把戒指刻上名字……我们走了很多年，终于走到了这里。”
他转过身，从西装口袋里拿出那个刻着“柒颜”的银戒，单膝跪地，举到苏兮颜面前：“苏兮颜，以前我总说‘等我长大就娶你’，现在我长大了，这句话还算数。你愿意……让我把往后所有日子，都过成你喜欢的样子吗？”
苏兮颜的眼泪掉了下来，却笑着点头：“我愿意。”
顾墨柒把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起身时，苏兮颜忽然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像回应多年前那个落在脸颊的轻吻，这一次，坚定而温暖。
台下的掌声和欢呼声涌过来，温雅擦着眼泪笑：“我就说他们会求婚吧！”盛亦楠举着酒杯，对着两人喊：“早生贵子啊！”
李婶拉着旁边的人说：“你看这俩孩子，从小就好，现在总算成了，老苏太太在天上看着，肯定高兴。”
宴席上，顾墨柒给苏兮颜夹菜，把排骨上的脆骨都剔掉，把丸子里的葱花挑出来。苏兮颜则给他盛了碗汤，记得他喝汤不爱放香菜，特意多舀了勺丸子。
“还记得吗？”苏兮颜凑到他耳边，“高中时你帮我占座位，总在桌洞里放颗橘子糖。”
“记得。”顾墨柒咬了口她递来的丸子，“你总说‘太甜’，却每天都吃掉了。”
原来那些藏在时光里的小心意，从来都不是单向的。他记得她的喜好，她也记得他的习惯；他在默默守护，她也在悄悄靠近。
宴席散后，顾墨柒牵着苏兮颜走在老街上。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把所有的旧时光都拉成了线，一头系着过去，一头连着未来。
“接下来去哪？”苏兮颜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声音轻快。
“去外婆家。”顾墨柒握紧她的手，“李婶说石榴熟了，我们去摘几个，回来给你做石榴汁。”
“还要放桂花蜜。”苏兮颜补充道，“就像你煮的红茶那样。”
“好，都听你的。”
两人并肩走着，路过小时候常去的面馆，老板探出头喊：“小顾，小苏！进来吃碗面啊！还是老样子，你俩一人一半的肉酱？”
“下次吧！”顾墨柒回头笑，“今天要去摘石榴！”
风里飘着面馆的香气，混着远处的桂花香，像记忆里的味道，又比记忆里更暖。苏兮颜看着顾墨柒的侧脸，忽然明白，所谓圆满，不是没有遗憾，而是有人陪着你，把遗憾变成回忆里的糖；所谓未来，不是惊天动地的承诺，而是柴米油盐里的牵挂——他记得她的喜好，她懂得他的温柔，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藏着心意的宝藏。
至于那个铁皮饼干盒，后来被放在了新房的书架上。里面又多了样东西——订婚礼上的合照，照片里的两人笑得眉眼弯弯，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光，像把所有的时光都定格在了最甜的瞬间。
而这，才只是开始。往后的日子还很长，会有更多的小事被放进时光里，被两人小心收藏，酿成更甜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