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腊月廿三,周日,小年刚过,京城已弥漫着浓浓的年味。
凛冽的寒风吹不散南锣鼓巷95号院里家家户户忙碌的热乎气儿。
王仙姑?
人已经被抓了,这个诈骗集团是公安重点关注打击的对象,花生米自然是少不了的。
苏长顺裹着厚厚的棉袄,搓着手,刚从副食店回来,手里拎着买好的花生瓜子和一小包水果糖。
李晓梅挺着硕大的孕肚,行动越发不便,正坐在炕上剪窗花,红纸在她灵巧的手下变成活灵活现的年年有余和福字。
屋里炉火烧得旺旺的,水壶滋滋冒着白气,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浆糊味和红纸的香气。
院里更是热闹非凡。
阎埠贵正指挥着大儿子阎解成在门框上刷浆糊,小心翼翼地贴上新写的春联。
杨瑞华带着阎解放,阎解旷在院子里扫雪,把犄角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刘海中背着手,在自家门口踱步,监督着李氏和刘光天擦玻璃,嘴里还念叨着。
\"擦亮点,再亮点,过年了,得有个新气象,让街坊们都看看咱们家的精神面貌。\"
傻柱和媳妇张小燕正忙着蒸馒头,炸丸子,浓郁的油香和面香飘得满院都是。
傻柱一边揉面,一边还不忘跟媳妇斗嘴:\"嘿,我这手艺,炸的丸子,保准比厂里食堂香一百倍。\"
张小燕笑着白他一眼:\"吹吧你就。\"
贾家屋里,秦淮茹也在忙着蒸窝头,贴窗花,棒梗小脸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头好了不少,正眼巴巴地看着锅里。
贾张氏则缩在炕角,脸色灰败,自从上次符水事件被公安训诫又被街道王主任叫去狠狠批评教育后,她在院里彻底蔫了,再也不敢提什么无极老母,连门都很少出。
何雨水趴在倒座房的小桌上,认真地写着寒假作业,小脸上满是专注。
她心里还惦记着父亲何大清的信,信里说如果请到假,过年可能会回来看看。
想到这,她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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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就在这忙碌,期盼和一丝丝琐碎的烟火气中,悄然弥漫。
然而,这份平静在腊月廿八的傍晚被打破了。
一个穿着半旧蓝色棉袄,头戴狗皮帽,拎着个破旧帆布包风尘仆仆的中年男人,踩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了95号院大门。
他帽檐压得很低,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一丝近乡情怯的忐忑。
他站在前院,看着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院子,看着各家各户门口新贴的春联和窗花,看着院里忙碌的身影,眼神复杂。
\"哎?您是找院里的谁?等会儿…你…何大清?\"
正在扫院子的阎埠贵推了推眼镜,凑近两步,仔细打量,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
\"何大清?是你吗?你咋…突然就回来了?\"
这一嗓子,像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水面。
前院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个风尘仆仆的身影上。
\"何大清?\"
\"傻柱他爹?\"
\"他不是…跟白寡妇跑保定去了吗?\"
\"他怎么回来了?\"
窃窃私语声瞬间响起。
何大清摘下狗皮帽,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刻满皱纹的脸,比几年前苍老了许多。
他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声音带着点沙哑:\"老阎是我…我回来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惊愕的脸,解释道:\"雨水写信说柱子媳妇怀孕了,我这当爷爷的趁着年关厂里放假,请了些假回来看看。\"
苏长顺在自家门口,也听到了动静拉开门。
抬眼就见门口站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这张老脸的辨识度太高,想认不出都难。
何大清?
这个抛下儿女跟寡妇私奔的爹…回来了?
他撇撇嘴,心里还是有些鄙视的,早干嘛去了?现在孙子快出生了,想起来当爷爷了?
他也懒得凑热闹,关门转身回屋,继续帮媳妇贴窗花。
这种家庭伦理剧,他没兴趣掺和。
何大清自然看到苏长顺,闺女的信件里,名字高频率的出现。
收拾心情,往中院走去,假期还长,有的机会可以来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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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柱正蹲在自家门口收拾炸丸子的油锅,听到中院动静地抬起头。
当他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时,整个人都僵住了。那张脸,那张他恨了五年,怨了五年,午夜梦回又忍不住想起的脸,此刻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瞬间冲上傻柱的心头。
有恨?有怨?有委屈?有不解?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深埋心底的孺慕和期盼。
五味杂陈,堵得他胸口发闷,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死死地盯着何大清,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就在这时,倒座房的门开了,何雨水像只欢快的小鹿,一路小跑着冲了出来。
她刚才在屋里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尤其是阎埠贵那声何大清,她心里那点期盼瞬间变成了狂喜。
\"爸,爸!\"
雨水清脆的喊声带着毫不掩饰的激动和喜悦。
她像一阵风似的冲到何大清面前,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11岁的姑娘,个头已经快到他胸口了。
\"爸,您可回来了,真的回来了,信里说你可能回来过年,我就天天盼着呢。\"
雨水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纯粹的喜悦和依恋。
自从知道易中海贪污了爸爸寄来的抚养费,她对爸爸的怨恨早就烟消云散,只剩下浓浓的思念。
何大清看着眼前这个长高了一大截,出落得亭亭玉立的闺女,感受着她毫不掩饰的亲近和依赖,心头猛地一酸。
眼眶瞬间就红了,他粗糙的大手颤抖着,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声音哽咽。
\"雨水…我的好闺女长这么大了…爸…爸回来看看你…\"
这父女相拥的温情一幕,让不少邻居都唏嘘不已。
傻柱看着妹妹和父亲,心里更是百感交集,那股复杂的情绪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然而,总有人要煞风景。
缩在贾家门口的贾张氏,自从上次被公安训诫后,在院里彻底抬不起头,憋了一肚子邪火没处发。
此刻看到何大清回来,又看到傻柱那副憋屈样,她那点刻薄劲儿又上来了,主要是她是真的想在院里找找存在感,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所有人听见。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院当年那个抛妻弃子的何大清吗?怎么着?在保定给寡妇拉帮套拉腻歪了?舍得回来了?\"
她撇着嘴,一脸鄙夷:\"啧啧啧…当年丢下俩孩子,拍拍屁股跟人跑了,自己倒是逍遥快活,这些年,要不是街坊邻居帮衬着,傻柱和雨水俩孩子,指不定饿死了,现在倒好,儿媳妇怀孕了,想起来当爷爷了?脸皮可真够厚的。\"
这话像刀子一样,狠狠戳在何大清的心窝子上,也戳在了傻柱的痛处,何大清脸上的温情瞬间凝固,变得无比尴尬和难堪。
傻柱更是猛地攥紧了拳头,额头上青筋暴起,贾张氏说的…是事实,是他心里最深的伤疤。
何大清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发现任何语言都苍白无力。
他当年确实是一时糊涂,被白寡妇迷了心窍,以为去保定能过上好日子。
结果呢?起初还好,后面过的日子…白寡妇的儿子们对他这个后爹也谈不上多亲热。
这些年,他人在保定,心却一直惦记着京城这一双儿女,尤其是收到雨水信里说柱子结婚,媳妇怀孕的消息后,更是归心似箭。
可是要回来,谈何容易,他的户口早就迁到保定,粮油关系也在保定,除了白家,他哪里都去不了,就连回京城看一眼,也要以探亲名义开介绍信,才能出保定。
后悔了,他早就后悔了,户口想迁回来?保定公安局不知偷偷跑了多少趟,开始是等消息,后面变成没有消息,再后来——根本没有迁户籍的章程,他回京城的路根本难如登天,他只能被死死的被栓在保定白家,当牛做马,忍受煎熬。
好不容易请了假,千里迢迢赶回来…却要面对这样的羞辱和指责。
但他只能低下头,苦涩地沉默着,因为贾张氏说的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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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尴尬。
\"爸,外头冷,先进屋吧。\"
是张小燕,她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走到何大清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胳膊,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眼神平静。
\"柱子,别愣着了,爸大老远回来,先进屋暖和暖和。街坊们都看着呢,有什么话,咱进屋说。\"
她这话,既给了何大清台阶下,也提醒了傻柱注意场合。
傻柱看着媳妇平静的眼神,再看看周围邻居复杂的目光,胸中那口闷气稍稍缓了缓。
他咬了咬牙,没说话,但也没阻止,算是默认了媳妇的安排。
何大清感激地看了一眼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儿媳妇,又愧疚地看了一眼依旧沉默不语,眼神复杂的儿子。
在张小燕的搀扶下,低着头,脚步沉重地走进了傻柱家那间熟悉又陌生的屋子。
屋里,炉火依旧温暖,炸丸子的香气还未散去,但气氛却异常凝重。
何大清放下破旧的帆布包,局促地站在屋子中央,看着儿子那张写满复杂情绪的脸,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柱子…爸…爸对不住你们…\"
傻柱背对着他,看着炉火,依旧沉默。
雨水则紧紧依偎在父亲身边,小脸上满是担忧。
张小燕倒了杯热水递给何大清:\"爸,您先喝口水,暖暖身子。路上累坏了吧?\"
何大清接过水杯,手还有些抖,他看着儿媳妇,又看看儿子,声音沙哑。
\"信里…雨水都跟我说了…院里的事…易中海…老太太…还有…你长顺哥…\"
他提到苏长顺时,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和感慨。
\"柱子…你娶了个好媳妇…爸真替你高兴…\"
傻柱终于转过身,眼神复杂地看着父亲,声音干涩:\"你…你这次回来…住哪儿?\"
何大清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尴尬。
\"我想着…在雨水屋里…打个地铺就行,我请了半个月探亲假,过完年就回去。\"
\"打地铺?\"傻柱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难以言喻的别扭。
让亲爹回来过年,睡在妹妹屋里打地铺?这算什么事?
他心里那股怨气,委屈,还有一丝心疼,瞬间又涌了上来。
张小燕也微微蹙眉,显然也觉得不合适。
何大清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有地方睡就行,铺点稻草,暖和着呢,比…比在保定强…\"
他想说他真的后悔了,可又说不出口,后悔有什么用呢?他已经回不来了。但语气里的辛酸却掩饰不住。
屋里的气氛,再次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尴尬之中。
屋外,过年的喧嚣似乎被隔绝了,只剩下炉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每个人心中翻腾的复杂情绪。
何雨水自然听到了父亲的那句比保定强,她已经懂事了,打地铺都比保定强?
\"爸,您在保定过得不好吗,那您回来了,以后就别走了,我那屋能住人,我跟您住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