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琴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夜色下,她的眸子比星光还要亮,带着一丝洞察一切的清明。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应该是他。”
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笃定。
“长得跟林子豪有七八分像,尤其是那眉毛,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乔明远听着,心里的震惊还没完全褪去。
李玉琴推着小车,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而且,他那样子,明明是厌恶得要死,闻到那味儿脸都绿了。”
“可还是硬着头皮排队,非要买上一份,”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你说,一个正常来买卤菜的,会是这副表情吗?”
这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乔明远的思路。
李玉琴侧过头,看着丈夫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他八成是担心我把他儿子给带坏了。”
“所以特意跑来打探,想亲眼看看,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乔明远一听这话,眉头顿时就拧了起来,一股子不满涌上心头:“这个人也真是够搞笑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火气,为妻子感到不平:“自家的儿子在家里管不好,关系处得跟仇人似的,现在倒好,管到你头上来了!”
李玉琴闻言,只是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我早就说过,他们父子俩,就是嘴硬心软,谁都不肯先低头罢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过来人的通透。
乔明远心里的火气还是没消,追问道:“那他……他跟你说什么了没有?”
李玉琴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
“什么都没说,买了半斤卤肉,钱一付,扭头就跑了。”
“跑?”乔明远被这个字眼给逗乐了,心里的那点火气,瞬间被一股子好笑给冲散了。
他哼了一声,语气里满是调侃:“堂堂一个县委书记,办点事儿怎么跟做贼似的,偷鸡摸狗的。”
“噗嗤——”
乔明远这话,直接把李玉琴给逗笑了。
她肩膀微微耸动,清脆的笑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悦耳。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职工大院的门口。
这个点,家家户户的灯火都亮着,晚饭的香气早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纳凉的闲聊声。
院子里几个乘凉的大爷大妈看见他们,都热情地打着招呼。
“哟,玉琴和小乔回来啦?生意不错吧!”
“看这架势,又是卖光了啊!”
李玉琴和乔明远笑着一一回应,推着车走到了自家楼下。
两人把小推车和自行车在楼下锁好,正准备上楼。
就在这时。
一个熟悉又带着点尖刻的声音,从楼梯口传了过来。
“哎哟,玉琴啊。”
两人脚步一顿,齐齐抬头看去。
是住在四楼的梁嫂子。
她正抱着胳膊,斜斜地倚在楼梯扶手上,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李玉琴身上打转。
那眼神,说不出的古怪。
李玉琴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挂着客气的笑:“梁嫂子,还没睡呢?”
梁嫂子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鼻子还夸张地抽动了两下。
她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你这天天在家捣鼓你那个卤味,楼道里这味儿……可是够冲的啊。”
她这话一出,楼道里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瞬间就凝滞了。
梁嫂子见李玉琴不说话,下巴抬得更高了,继续用那尖酸刻薄的调子说道:“不是我说话难听啊,玉琴。”
“主要是,我那个儿媳妇,这两天不是刚查出来怀上了嘛。”
她刻意把“怀上了”三个字咬得特别重,脸上是藏不住的炫耀:“这两天正害喜呢,娇贵得很。”
“闻着你家天天从门缝里飘出来的那个味儿,一闻就想吐。”
“你说这万一要是把我大孙子给吐没了,这责任谁来负啊?”
她说着,还煞有介事地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却又确保周围的人都能听见。
“要不……你想想办法?把你家那窗户厨房啥的,都给封严实点?”
李玉琴的眼睛,缓缓眯了起来。
一道冷光,自她眼底一闪而过。
她想起来了。
就在昨天下午,她推着车准备出摊的时候,梁嫂子那个叫小娟的儿媳妇,还特意从楼上跑下来,一个劲儿地往她的小推车边上凑。
那时候小娟是怎么说的来着?
“玉琴姐,你这卤味也太香了!我闻着味儿就馋得不行!”
“等我发了工资,一定天天来你这儿买!”
那满脸的羡慕和渴望,可做不了假。
才过了一天,就变成“一闻就想吐”了?
李玉琴心里瞬间跟明镜似的。
梁嫂子这番做派,无非就两个可能。
要么,是眼红她卖卤味赚了钱,心里不平衡,故意来找茬。
要么,就是她压根就没把自己的儿媳妇当回事,平日里磋磨惯了,现在拿怀孕当个由头,既能显摆自己家有了后,又能给她添堵,一举两得。
不管是哪一种,都够恶心的。
不过,李玉琴本来就打算明天把东西全都搬到新租的仓库去。
犯不着在这种小事上,跟这种人掰扯。
想到这,她脸上那点冷意瞬间敛去,重新挂上了一抹客气的淡笑。
“我知道了,梁嫂子,”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听不出半点情绪,“你放心,我会尽量避免这个问题的。”
梁嫂子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好说话,准备好的一肚子话都给憋了回去。
她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又重重地翻了个白眼,撇着嘴:“你最好是说到做到!”
“可别光是嘴上说说,到时候还弄得整个楼道都乌烟瘴气的!”
这话,乔明远听不下去了。
他原本就因为林书记那事儿心里有点不痛快,现在看着妻子被人这样指着鼻子挑刺,脸当即就沉了下来。
他往前站了一步,将李玉琴稍稍挡在身后,眼神冷冷地看着梁嫂子:“梁嫂子。”
“你们家的儿媳妇,可真是金贵。”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军人特有的压迫感,凉飕飕的。
梁嫂子被他看得一哆嗦,但一听这话,腰杆子立刻又挺直了,脸上满是小人得志的得意。
“那可不!”她扬着下巴,就像一只斗胜了的母鸡,“儿媳妇有什么可金贵的?”
“金贵的,是我肚子里那个还没出世的大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