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子夜
月光如水,洒在太庙的琉璃瓦上,泛着冷冽的寒光。
殿门紧闭,唯有几盏长明灯在黑暗中摇曳,映照出中央那块巨大的木牌——那是秦皇关火华亲手所立,上面无字,无纹,只是一块未经雕琢的沉木。
殿外,侍卫和太监们垂首而立,无人敢靠近半步。他们早已习惯,每逢月晦之夜,陛下便会独自来此,一待就是数个时辰。
但今夜不同。
“朕……错了吗?”
沙哑的嗓音在空旷的太庙内回荡,关火华跪在冰冷的地砖上,指尖深深扣进掌心的血肉。五十多岁的帝王,此刻脊背佝偻,仿佛被无形的重量压垮。
他缓缓抬头,望向那块无字木牌,眼中血丝密布。
“爹,娘……”他喉头滚动,声音哽咽,“儿子……好累啊……”
穿越者的孤独
没有人知道,这位横扫**的暴君,骨子里是个异乡人。
三十年前,他还是21世纪的一个普通工人,一场意外将他抛入这个陌生的时空。他带着前世的记忆、前世的仇恨,以及前世未竟的执念,一步步爬上权力的巅峰。
——他记得前世的历史书上,倭寇如何肆虐沿海;
——他记得西方列强的铁舰如何轰开国门;
——他记得那片土地上的人民,如何在屈辱中挣扎百年。
所以这一世,他发誓要改变一切!
“科学!工业!强军!”
他大兴国会,亲自设计燧发枪、改良炼钢法;
他力排众议,组建远洋舰队,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将倭国变成分裂的殖民地;
他推行义务教育,哪怕被士大夫骂作“毁儒灭道”……
可换来的,却是天下人的唾骂。
“暴君!桀纣!刽子手!”
辽东的矿工咒他,女真的遗孤恨他,就连最亲近的长乐公主,也用看妖魔的眼神瞪着他……
“朕……不如崇祯?”
关火华突然笑出声来,笑声嘶哑如夜枭。
多讽刺啊!
前世读史时,他痛斥崇祯刚愎自用,惋惜大明国祚断绝。可如今,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比崇祯激进百倍!
“至少崇祯上吊时……还有人殉国。”他喃喃自语,指尖抚过木牌上并不存在的刻痕,“朕若死了,怕是百姓要放鞭炮庆贺吧?”
血泪往事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想起登基那年,亲手将“蒸汽机”图纸交给工部时,老尚书跪地哭求:“陛下!奇技淫巧会毁了大秦根基啊!”
他想起征伐倭国前夕,长平皇后跪在殿外三天三夜,只为求他“给异族留条活路”。
他更想起上月微服私访时,听见茶楼里说书人唾沫横飞:
“要说当世第一暴君,非咱们陛下莫属!您猜怎么着?他连自己义子都杀!”
满堂喝彩。
那一刻,他竟觉得荒唐可笑——这些蠢货懂什么?若不用铁血手段,百年后他们的子孙就要被洋人的大炮轰成渣!
“可……真的值得吗?”
关火华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黑金矿里累死的七万矿工……
倭国战场上堆积如山的尸体……
被流放至死的言官……
视他如仇寇的子女……
“呕——”
他猛地弯腰干呕,却只吐出几口带血的胆汁。
无字碑前的忏悔
“爹……”他额头抵在木牌上,泪水混着血丝滑落,“您当年说……做人要对得起良心……”
“可皇帝……怎么能有良心呢?”
殿外忽然狂风大作,长明灯剧烈摇晃。在明灭的光影中,那块沉木牌竟隐约浮现出字迹——
“吾儿,但求问心无愧。”
关火华如遭雷击。
这是他前世父亲常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