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科的蓝光在暴雨夜显得格外刺眼。林涛盯着数据恢复进度条，视网膜上还残留着榕树下那个诡异身影的残像。秦越的白大褂袖口沾着咖啡渍，她第三次调整频谱分析仪的参数时，主机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找到了。"秦越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张薇手机里被删除的最后通话记录。"
林涛凑近屏幕，潮湿的警服贴在背上。9月12日22:47，通话时长1分23秒，联系人显示"陆铭"，但音频波形在第九秒突然变成直线。
"这九秒空白有问题。"秦越的指尖在键盘上飞舞，"正常通话会有环境底噪，但这种绝对静默..."她调出深层分析图，"是专业级变声软件造成的音频断层。"
窗外闪电劈过，服务器机柜的指示灯在刹那间将秦越的侧脸映成青紫色。林涛注意到她耳后贴着一小块医用胶布，边缘微微翘起，露出下方不自然的灰白色皮肤。
"能恢复原声吗？"
秦越摇头，碎发垂在眼前："但云端相册有发现。"她点开自动备份文件夹，"张薇设置了照片自动上传，包括这些她偷拍的。"
屏幕上是"时光褶皱"书店的监控截图。陆铭坐在角落卡座，对面是个戴口罩的男子。那人左手正翻动书页，无名指处空荡荡的缺失格外刺眼。
"圣心疗养院2001年工伤记录。"林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杨振，实验室助理，左手无名指被离心机绞断。"
秦越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看这个。"她放大照片背景——书店玻璃反射中，戴口罩男子正在观察另一个方向。顺着他的视线，张薇模糊的身影出现在镜面倒影里。
"她在监视监视者。"林涛的喉结滚动，"调书店监控，现在。"
雨水在警车挡风玻璃上蜿蜒成河。林涛握着方向盘，指节发白。车载电台滋滋作响，偶尔传出调度中心模糊的通话声。秦越在旁边快速浏览刚恢复的文件，笔记本屏幕的光在她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张薇的调查报告被加密了。"她咬着下唇，"但碎片恢复显示她在追踪圣心疗养院的药物试验。这里提到7号受试者..."她的声音突然卡住。
林涛瞥见屏幕上闪过"人格解离"四个字，紧接着是一张泛黄的剪报照片：1999年7月，圣心疗养院火灾现场，几个穿病号服的孩子站在焦黑的建筑前。
"停车！"秦越突然喊道。
林涛急刹在路边。秦越将笔记本转向他——在剪报边缘的反射镜面里，隐约可见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举着相机。那人左手无名指缺失，腕表在火光中反射出奇异的光斑。
"杨振当时在场。"林涛的声音沙哑，"他不仅知道实验内幕，还在记录..."手机突然震动，技术科同事发来消息：书店监控显示，戴口罩男子每周三下午三点准时出现，案发前一天曾与张薇有过短暂交谈。
雨点砸在车顶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脚步声。林涛调转车头时，后视镜里闪过一道黑影——路灯下，戴鸭舌帽的男子正抬头看向警车，左手插在口袋里，无名指的位置明显凹陷。
时光褶皱书店弥漫着霉味和陈年纸张的气息。老板娘周雯推了推老花镜，镜链上的玉坠轻轻晃动："那个客人啊，总坐在最里面看医学期刊。"她指向靠窗的座位，"上个月开始，每周三雷打不动。"
林涛注意到窗玻璃的角度——正好能反射门口的情况。秦越检查了座位下的空隙，指尖触到一块口香糖包装纸。展开后，内侧用铅笔写着"7=?"，字迹潦草得像是在慌乱中记录。
"张薇留下的。"秦越将证物袋递给林涛，"看背面。"
透明胶带粘着半枚指纹，纹路在紫外线下泛着淡蓝。林涛的呼吸停滞了——那分明是陆铭的指纹，但边缘处有细微的移植痕迹，就像...有人复制了它。
书店后门的监控死角处，林涛发现了几枚烟蒂。过滤嘴上的齿痕与物业办公室抽屉里那盒"黑雀"完全一致。当他蹲下采集时，一滴蜡油从上方滴落，抬头看见门框上固定着微型摄像头，镜头还带着余温。
"有人比我们早到一步。"秦越检查了摄像头的数据线，"存储卡被取走了，但..."她突然踮脚摸向门框顶部，指尖沾满灰尘，"这里有东西。"
那是个老式胶卷盒，里面卷着张薇的工作证。证件照被人用红笔画了个叉，背面写着："他知道镜子的事"。
林涛的手机突然亮起，技术科发来紧急消息：张薇电脑恢复出一个加密文件夹，破解后显示她死前正在整理疗养院火灾幸存者名单。名单第七行被反复修改，最后定格为：【7号受体 林涛（记忆植入成功）】。
暴雨声中，书店的玻璃门突然无风自动，发出悠长的吱呀声。林涛转身时，看见柜台后的周雯正用古怪的眼神盯着他，她手腕内侧隐约露出月牙形的疤痕。
警局技术科的灯光在深夜显得惨白。林涛站在数据恢复室中央，四周服务器机柜发出的嗡鸣像某种活物的呼吸。秦越将张薇手机连接到主控台，屏幕上瀑布般流过的代码映在她瞳孔里。
"通话记录里的九秒空白，"她敲击键盘的声音像机枪点射，"我找到变声前的原始音频了。"
扬声器里先是一阵电流杂音，接着传出张薇急促的呼吸声："...他们发现我在查了...那个戴帽子的男人..."背景里有书本翻动的沙沙声，"陆铭不是...他根本不知道镜子..."突然插入的电子音效切断了句子，等声音再出现时，已经变成变声后的"陆铭"在说"明天见"。
秦越的指尖悬在空格键上："关键信息被替换了。原句应该是'陆铭不是真凶'。"
林涛的铜哨在口袋里发烫。他刚掏出手机想记录，头顶的日光灯管突然爆裂，整个机房陷入黑暗。应急灯亮起的瞬间，他看见主控台屏幕上闪过"远程接入中"的提示，紧接着是数据被快速删除的进度条。
"不！"秦越扑向主机，但为时已晚。80%的文件已经变成乱码。在备用电源完全启动前的三十秒黑暗里，林涛听见机房角落传来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
"谁在那？"他拔枪指向声源，手电光束照出一扇正在晃动的通风管道盖。
当系统重新上线时，唯一抢救回来的是一条张薇的备忘录："陆不是真凶，镜子会证明。7号计划必须停止，否则..."后面的文字变成了数据残渣。
陈志刚的怒吼从走廊传来："林涛！你他妈又在搞什么？"他冲进机房时，警徽在应急灯下泛着血红的光，"局长办公室接到二十个投诉电话！陆铭的律师团要起诉我们骚扰！"
"有人远程删除了证据。"林涛指向通风管道，"而且刚从这里潜入过。"
陈队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他沉默地检查了管道口，取下挂在螺丝上的一缕灰色纤维："你知道局里现在什么情况。"他压低声音，"上面要求四十八小时内结案。"
"这案子有问题！张薇查到的东西——"
"四十八小时。"陈志刚打断他，手指在文件夹上敲出摩斯密码般的节奏，"够你验证那个疯狂的想法了，对吧？"他转身离开时，故意碰掉了桌上的钢笔，笔帽滚到林涛脚边——里面塞着张小纸条，写着"后勤区监控盲区：每日14:00-14:15"。
秦越突然抓住林涛的手臂："看这个。"她指向刚恢复的最后一条数据——张薇云盘里标记为"镜面计划"的文件夹，创建日期是1993年7月7日。虽然内容已被清空，但缩略图显示里面曾有一组七个孩子的照片，每个孩子都穿着病号服，胸口别着数字徽章。
第七个孩子的脸被墨水涂黑，但举起左手的姿势让林涛浑身冰冷——虎口处的月牙形疤痕在二十年前的相纸上就已经存在。
后勤区的监控室堆满淘汰的旧设备。林涛按照纸条上的时间潜入时，灰尘让他打了个喷嚏。14:03，走廊监控显示鸭舌帽男子从消防通道溜进来，熟门熟路地避开所有摄像头。
林涛快进录像，发现这人每次出现都穿着后勤维修工的制服，但胸牌总是巧妙地避开镜头。直到14:12，男子弯腰捡东西时，后颈处露出一块硬币大小的胎记——与周雯手腕上的月牙疤形状完全相同。
"镜像对称。"秦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涛差点拔枪。她递过一杯咖啡，"我查了杨振的医疗记录，他确实有个双胞胎妹妹，出生时就分离了。"
咖啡杯底粘着张便签：周雯原名杨雯，2002年从青林镇迁入本市，同年"时光褶皱"书店开业。便签背面是疗养院值班表复印件，1999年火灾当晚，杨振和陆文渊都在值班。
"双胞胎共享DNA。"秦越的声音很轻，"如果杨振参与了实验，他妹妹可能..."
机房的门突然被推开。陈志刚站在门口，脸色阴沉："我刚接到命令，张薇案所有物证移交总局。"他盯着林涛，"包括那顶帽子。"
林涛握紧口袋里的铜哨，金属表面的裂纹正在扩大。当他跟着陈队走向证物室时，走廊的监控摄像头全部诡异地转向他们。在摄像头反射的倒影里，林涛看见自己身后跟着的不是陈志刚，而是一个戴灰色呢帽的身影。
证物室的灯管滋滋作响。林涛输入密码时，感应器突然失灵，门禁系统传出电子女声："欢迎回来，7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