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载光阴,在波顿永无休止的杀戮征伐中,如血河流淌,转瞬即逝。

他的凶名早已不再是震动数片星域,而是成为了笼罩小半个已知宇宙边缘的恐怖传说。

血屠魔君所过之处,星辰黯淡,生灵绝迹,唯有冲天的血煞之气久久不散。

他端坐在一颗刚刚被他屠戮殆尽、名为赤鬼星的修真主星最高峰——由无数骸骨与破损法器堆积而成的“尸骸王座”之上。

这座王座是他命令麾下被他杀破了胆、被迫臣服的魔仆们搭建的,象征着他的绝对权威与无尽的杀戮。

王座上的波顿,身形比数千年前更加魁梧雄壮,肌肉虬结如同金铁铸就,皮肤因常年浸染血煞而呈现出一种暗沉的古铜色,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狰狞伤疤,每一道都诉说着一场惨烈的战斗。

他不再穿着任何甲胄,上身**,下身仅着一条不知何种凶兽皮鞣制的粗糙战裙。

乱糟糟的头发如同浸血的鬃毛般披散在肩头,面容粗犷,颧骨高耸,一双眼睛不再是单纯的赤红,而是化作了两潭深不见底的血渊,偶尔翻涌起令人灵魂冻结的疯狂与死寂。

他的气息,已然达到了此界所能容纳的极限——渡劫期巅峰。

周身弥漫的煞气几乎化为粘稠的液体,在他周围缓缓流淌,隐约可见无数哀嚎扭曲的魂影在其中沉浮。

这并非刻意运功,而是他屠戮了太多生灵,积聚的血煞与怨念已然实质化,成为了他存在的一部分。

“不够……还远远不够……”波顿低语,声音沙哑如同砂石摩擦。

他感到了一层无形的壁垒,阻碍着他继续汲取此界的力量。

他知道,下一步,唯有飞升。

他没有丝毫犹豫,更无任何对天地的敬畏。

就在这尸骸王座之上,就在这弥漫着冲天怨念与血腥气的赤鬼星,他悍然引动了自己的仙劫。

“来吧!让劫雷来得更猛烈些,正好作为老子踏入仙界的血祭。”他仰天狂笑,声震四野,充满了无法无天的桀骜。

天穹瞬间变得一片暗红,仿佛整个天空都被无尽的鲜血浸透。

劫云并非寻常的乌云,而是翻滚的血海。

其中没有雷霆,只有凝聚到极致的毁灭血煞之气,化作亿万血刃、蚀魂阴风、以及无数被他屠戮生灵的怨念聚合体,如同血色潮汐般向他汹涌扑来。

这是独属于他的——血煞仙劫。

“来得好”波顿非但不惧,反而兴奋得浑身颤抖。

他猛地从尸骸王座上站起,那柄伴随他征战多年、饮血无数、已然进阶为魔宝的裂天巨斧出现在手中。

“《血战破天功》——给老子开!”

他咆哮着,主动冲入了血煞劫海之中。

狂战血脉彻底沸腾,周身气血如同狼烟直冲霄汉,与血煞劫力疯狂对撞。

他挥舞巨斧,每一击都蕴含着崩灭星辰的巨力,将血刃劈碎,将阴风斩灭,将怨念聚合体硬生生打爆。

杀戮,早已成为他的本能。

即便是面对天道降下的劫难,他的第一反应也是——杀过去。

劫难一波强过一波,血煞劫力不断侵蚀他的肉身与魂魄,带来千刀万剐般的痛苦。

但他凭借着蛮横的体魄、狂战血脉的恢复力,以及《血战破天功》在战斗中越战越强的特性,硬生生地扛了下来。

他身上的伤疤不断增添,又不断愈合,气息在毁灭与新生的循环中,反而被锤炼得更加凝实、更加暴戾。

九九八十一重血煞劫难,竟真的被他以这种最野蛮、最直接的方式,强行渡过。

当最后一片血云消散,苍穹之上,那象征着超脱与纯净的仙门,缓缓洞开。

浩瀚而祥和的仙灵之气,如同九天银河垂落,带着洗涤一切污秽、重塑道基的伟力,笼罩了波顿。

然而,这至纯至净的仙灵之气,对于波顿而言,却仿佛是滚烫的烙铁泼入了冰水之中,引发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冲突。

他体内那积累了数千年、早已与他灵魂深度融合、几乎成为本能的杀戮**、血煞之气、以及无尽怨念,感受到了最强烈的威胁与排斥。

“呃啊啊啊——”

波顿发出了痛苦而暴怒的咆哮,仙灵之气冲刷着他的经脉,试图净化他体内的煞气,但这过程带来的却是如同抽筋剥髓、焚魂炼魄般的极致痛苦。

他那双血渊般的眼眸,瞬间被无尽的疯狂与混乱充斥,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净化?谁也别想净化老子,杀!杀光一切!仙门也要碎,仙光也要灭。”

他彻底陷入了癫狂,竟然挥舞着裂天巨斧,不管不顾地朝着那洞开的仙门、朝着垂落的接引仙光疯狂劈砍。

道道蕴含着毁灭意志的血色斧芒撕裂空间,斩向那至高无上的存在。

与此同时,在他身后,那浓郁到极致的血煞之气与纯粹的杀戮执念,混合着他扭曲的灵魂碎片,疯狂汇聚,一道庞大、模糊、却散发着令星辰战栗的纯粹毁灭意志的血色虚影,咆哮着显现。

它没有具体的五官,只有不断扭曲、嘶吼的轮廓,仿佛是一切杀戮与终结的化身。

这正是徐正阳所期待的——由极致杀戮**所化的杀戮心魔。

隐匿在虚空深处的徐正阳,神念骤然绷紧。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尊心魔虚影散发出的气息,凶戾、纯粹、强大,远超之前的冷月与惑心,那凝实的程度,几乎已经触摸到了实体的边缘。

只差最后一丝契机,便能彻底挣脱宿主的束缚,化为真实的魔物。

“就是现在……”徐正阳心中低语,准备着关键时刻的干预。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波顿体内那源自蛮荒先祖、早已在无尽杀戮中被压抑到微乎其微的、属于守护与部落传承的一丝古老意志,在至纯仙灵之气的刺激下,竟如同火星落入油库,被猛地激发了出来。

这丝守护意志与那毁灭一切的杀戮心魔,本质截然相反,产生了最根本的冲突与抵消。

“吼——”

血色虚影发出了不甘而愤怒的咆哮,其凝实的进程被强行打断,身影剧烈地闪烁、扭曲,变得极其不稳定。

它疯狂地试图吞噬那丝守护意志,却如同水火相遇,激烈对抗,反而消耗了自身凝聚的力量。

仙门的接引之力却不会等待。磅礴的仙光感受到波顿体内那丝被激发的、相对纯净的古老意志(尽管微弱),判定其仍有一线净化可能,强大的接引之力骤然加强,强行束缚住疯狂挣扎的波顿。

“不!老子不要飞升,老子要杀……杀……”波顿兀自不甘地嘶吼,挥舞着巨斧,但那血色心魔虚影在守护意志的干扰与仙光的强力接引下,终究未能彻底跨过那最后的门槛。

在一声充满极致怨怼与毁灭**的、无声的尖啸中,那几乎成型的血色虚影剧烈闪烁了几下,最终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伴随着波顿不甘的咆哮,一同消散在璀璨的仙光之中。

下一刻,波顿那依旧缭绕着未散血煞之气的身影,被强行拉入仙门,消失不见。

只有他最后那充满暴戾与不甘的咆哮余音,还在赤鬼星的上空隐隐回荡。

仙门缓缓闭合。

徐正阳的身影浮现,望着波顿消失的方向,眼神古井无波,唯有指尖一缕混沌气息微微盘旋。

“守护意志……意料之外的变数。”他低声自语,“纯粹的杀戮,终究未能完全泯灭其血脉深处最原始的烙印……可惜。”

第四个种子,波顿,飞升成功。但其体内孕育的、无限接近实体的杀戮心魔,却因那一丝蛮族先祖守护意志的意外干扰,功亏一篑,未能彻底成形。

徐正阳转身,目光再次投向无垠星海。失败,亦是经验。

他对于心魔孕育的认知,又深刻了一分。飞升之路,从无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