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棠只是笑笑，仿佛没听见，指了指旁边调好的馅料和醒好的面团：“饺子馅儿都弄好了，该动手包饺子了。”
出乎意料的是，李小棠包饺子竟是一把好手。擀皮儿又快又圆，包起饺子来手指翻飞，动作麻利，一个个元宝似的饺子整整齐齐码在盖帘上。
她一边包，一边忍不住带着点得意和探究地问：“你在哪儿弄来的肉？现在白面都金贵，别说肉了，我们那儿吃点玉米面都难。”
林晚棠手里捏着一个不太规整的饺子，颇有耐心地回答：“是大院里过年统一发的供应。咱们大院有自己的养殖场，附近生产队也养一些猪羊，量不多，但过年省着点，每家都能分到些。”她语气平常，没有炫耀，只是陈述事实。
李小棠瞥了一眼林晚棠手里那个歪歪扭扭的饺子，皱了皱眉，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饺子皮：“行了行了，你快去一边坐着歇着吧！看你包的，丑死了，待会儿煮出来我怕我咽不下去！”
语气还是那么冲，但少了之前的刻毒，倒像是小姑娘的嫌弃。
张小宝在一旁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刚要开口维护婶婶，却被林晚棠一个温和却不容置疑的眼神制止了。
林晚棠非但不恼，反而从善如流地放下手，带着点自嘲的笑意：“好吧，小棠包的确实又快又好，我甘拜下风。小宝，走，跟婶儿去看看炉子上的猪蹄炖烂了没有，那汤该收收了。”
客厅里，谢明远开着那台稀罕的黑白电视机，里面正播报着新闻。看到林晚棠出来，他立刻拿起遥控器，“啪”地一声关掉了电视，显然不想让那些纷扰打扰此刻难得的片刻安宁。
张小宝懂事地说去看书，钻进了小房间。
林晚棠在谢明远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炉火的暖意烘烤着。
她侧过头，看着丈夫眉宇间残留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轻声问：“这次出去……很辛苦，对不对？”
谢明远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温暖宽厚的掌心包裹着她的微凉。他沉默了一下，才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谨慎的期冀：“上面……可能有个空缺。”
林晚棠的心微微一动，立刻捕捉到了关键：“那张……呢？”她的声音也压低了。
谢明远的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暮色，声音更轻，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上级……正在找他谈话。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炉子上炖着猪蹄的砂锅发出细微的“咕嘟”声，饺子的香气混合着炖肉的浓香，在屋子里弥漫开来，是浓郁的年味。
然而，在这份温暖的烟火气之下，谢明远那句关于“谈话”和“结果”的低语，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林晚棠心中漾开一圈圈带着紧张和巨大期待的涟漪。窗外的天色，似乎又暗沉了几分。
这个除夕夜，注定不会仅仅只有团圆饭的温馨。
饺子，肉菜，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月，是当之无愧的奢侈品。一顿年夜饭，四个人都吃得心满意足，连带着先前那点不愉快似乎也被食物的热气暂时驱散了。
饭后，谢明远刚起身要收拾碗筷，李小棠便抢着站了起来：“我去！谁家大老爷们干这个？哥你的手，那是握枪保家卫国的手！”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规矩”。
林晚棠眼皮都没抬一下，全当没听见这番论调，也丝毫没有争抢的意思。
她的确感到了深深的疲惫，身子一天天沉重起来，若不是吃得太撑需要缓缓，她真想立刻躺下休息。。今年的除夕格外安静，也格外清冷——上面下了通知，不让放鞭炮。少了那震耳欲聋的喧闹和硝烟味，这年味儿仿佛也淡了许多。
就在这份带着倦意的宁静中，意识深处，小七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宿主！有大事发生！司曼玲来了！李丽芬气得闹自杀呢！半个院子都惊动了！】
林晚棠搭在腹部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在意识里平静回应：“哦？看来……奏效了。”语气淡然得仿佛在谈论天气。
【宿主！你也太冷静了吧！这可是你的杰作！够狠！欺负你的人，一个都别想跑！】小七的声音带着兴奋的颤音。
林晚棠在意识深处反问，带着一丝冰冷的理所当然：“难道不应该？曼玲姐当年……差点就被她彻底毁了。”
【当然应该！恶有恶报！不过……】小七的调子突然带上点忧虑，【司曼玲这样直接上门，会不会……】
林晚棠的眼神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幽深：“那就要看……那位对曼玲姐的情分还剩多少了。而且，前几天，张领导和李丽芬的离婚手续，不是已经办完了吗？”她的声音在意识里异常笃定。
【可万一李丽芬反咬一口，死不认账怎么办？】小七依旧担忧。
“反咬？”林晚棠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她咬不动了。你忘了，这大院里……有多少双眼睛？多少张嘴？她这些年作的孽，大家心里都有一本账。舆论……有时候比枪杆子更管用。她是咎由自取。”
【宿主，我看你这进度……怕是要提前完成任务跟我走了哦？】小七试探着问。
林晚棠在意识里轻笑一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急什么？也得等我寿终正寝。我现在的日子……挺好。你可别想着提前结束。”
【好吧好吧……过年愉快，晚安哦。】小七的声音带着点悻悻然消失了。
然而，林晚棠心中那点看热闹的念头，以及想见见司曼玲的渴望，却像野草般疯长起来。
许久未见，不知这位曾经风华绝代、后来被命运摧折的姐姐，如今是怎样的光景？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按捺不住。
果然，没让她等太久。
朱美娟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和急促的脚步声就冲破了院门的寂静，人未到声先至：“小林！小林！快！快跟我去看看！李丽芬家……炸锅了！吵得天都要塌了！”
她气喘吁吁地冲进来，脸上混合着惊骇和抑制不住的八卦兴奋。
林晚棠立刻起身，顺手抄起搭在椅背上的厚棉袄往身上裹，动作干脆利落：“吵什么？出什么事了？”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切。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谢明远也站了起来，眉头紧锁，看着妻子挺着的大肚子，满是不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