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青云宗残存的弟子聚集在主峰广场。虽然护山大阵已经修复，七十二峰中的七座却永远消失了，其中包括风不语曾经居住的静心峰。
渊烬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望着台下稀稀拉拉的人群，胸口发闷。曾经上千人的大宗门，如今只剩不到三百弟子，还大多带伤。
"经此一劫，我宗元气大伤。"玄霄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掌门拄着拐杖，脸色苍白如纸，"但根基尚在，假以时日必能重现辉煌。"
渊烬转身搀扶老人："掌门，您应该多休息。"
玄霄子摇摇头，走到台前。弟子们立刻安静下来，目光中满是期待与忐忑。
"诸位同门，"老掌门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三日前的大劫，我宗损失惨重。七位长老舍生取义，百余名弟子殉道。此仇此恨，永世不忘！"
台下响起压抑的啜泣声。渊烬看到曾经活泼的小师妹林巧儿满脸泪痕，她最要好的师姐没能从黑漩涡中逃出来。
"然，我辈修士，当知生死无常，大道永恒。"玄霄子挺直腰背，"今日起，渊烬长老将暂代副掌门一职，主持宗门重建事宜。"
渊烬愕然："掌门，我..."
玄霄子抬手制止他的推辞："经此一役，你已证明自己的担当。况且..."他压低声音，"老朽体内仍有混沌余毒未清，需要闭关疗伤。"
原来如此。渊烬暗叹一声，不再推辞。
"苏清寒长老将负责护山大阵重修；明心大师暂留我宗，协助净化被混沌污染的区域。"玄霄子继续宣布，"各峰弟子重新编组，伤者优先安置..."
安排妥当后，众人散去。渊烬独自来到后山禁地——现在是球球的"寝宫"。小家伙吞噬混沌之眼后，需要定期在太初镜前调息，以巩固封印。
禁地入口，两名内门弟子持剑而立。见到渊烬，立刻行礼："副掌门！"
这个新称呼让渊烬浑身不自在："叫我师兄就好。球球今天怎么样？"
"回师兄，球球大人一直在沉睡，不过..."弟子欲言又止。
渊烬心头一紧："出什么事了？"
"您还是自己去看吧..."
踏入禁地，渊烬立刻察觉到异常。原本阴冷的山洞现在温暖如春，墙壁上凝结着晶莹的琉璃状物质，在黑暗中微微发光。而洞穴中央...
"球球？"
原本小猫大小的球球，此刻竟膨胀到成年水牛般大小，通体呈半透明琉璃色，体内隐约可见混沌之眼被无数金线缠绕。四片翼膜完全展开，轻轻扇动间带起细微的空间涟漪。
最惊人的是，它周围悬浮着数十件物品——茶杯、飞剑、灵石...甚至还有两名弟子遗失的靴子——全都诡异地定格在空中。
"空间操控？"渊烬试探性地呼唤，"球球，你醒着吗？"
巨大的琉璃饕餮缓缓睁眼，眸中星光流转："主人..."
声音还是那个声音，却多了几分空灵的回响。渊烬松了口气，至少没失忆。
"你这是...又蜕变了？"
球球——现在或许该叫它"琉璃"了——轻轻摇头："不是蜕变...是适应。"它看向自己的身体，"混沌之眼的力量太强，我的身体不得不变大才能容纳..."
说着，它的体型开始缩小，最终恢复到熟悉的大小，只是颜色仍是半透明的琉璃色。
"这样好些吗？"它眨巴着眼睛问。
渊烬笑着揉了揉它的脑袋："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球球。"
"饿..."小家伙习惯性地蹭他手心。
"走，带你去食堂。"渊烬转身时，余光瞥见太初镜闪过一道黑芒，但定睛看去又一切如常。应该是错觉吧？
食堂早已不是昔日的模样。大半建筑毁于黑漩涡，现在只有个简陋的棚子。看到渊烬和球球到来，负责伙食的弟子连忙端出准备好的灵兽肉——这是专门为球球特供的，毕竟它现在是拯救宗门的英雄。
"副掌门，"一名执事匆匆走来，"山门外来了群人，自称是星隐会的..."
渊烬皱眉："星隐会？他们来干什么？"
"说是来协助重建，还带了不少物资。"
球球叼着肉块抬头："要见吗？那个明心和尚好像就是星隐会的..."
"先去看看。"渊烬起身，"你慢慢吃，吃完去找清寒姐姐。"
山门外，十余名灰袍人安静等候。为首的是个面容慈祥的老妪，拄着根青玉拐杖。见到渊烬，她微微躬身："老身星隐会长老青玉，特来赔罪。"
"赔罪？"渊烬不动声色地打量这群人。他们身上没有混沌气息，反而灵力纯净，不似邪修。
"明镜勾结混沌之眼，险些酿成大祸。"青玉叹息，"虽然他已伏诛，但星隐会难辞其咎。这些物资聊表心意，还请笑纳。"
她挥手示意，弟子们抬上十几个大箱子。渊烬神识一扫，里面确实是上好的建筑材料、灵药和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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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派好意心领了。"渊烬没有立刻放行，"不过宗门现在不便接待外客，物资可以留下，诸位请回吧。"
青玉似乎早有预料，也不坚持："理当如此。另外..."她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简，"这是无尘师兄生前整理的《混沌封印术》，或许对贵宗照看'守门人'有所帮助。"
提到球球，渊烬神色稍霁："多谢。"
送走星隐会众人，渊烬立刻去找苏清寒。她正在剑峰废墟上指挥弟子清理碎石，冰凰圣体的寒气可以暂时凝固不稳定的结构，避免二次坍塌。
"星隐会来了？"不等渊烬开口，苏清寒已经感知到他的到来。
渊烬点头，将事情简述一遍："你觉得他们可信吗？"
苏清寒接过玉简探查片刻："功法是真的。"她眉头微蹙，"但总觉得太巧了..."
"我也这么想。"渊烬压低声音，"球球刚稳定下来，他们就上门送关怀？"
两人商议后决定暂时扣下物资，等明心确认无误再使用。至于《混沌封印术》，则先由苏清寒研究，毕竟她对太初阴镜最熟悉。
傍晚时分，渊烬正在临时居所翻阅伤亡弟子名册，球球突然从窗外跳进来："主人！有古怪！"
"怎么了？"渊烬立刻放下竹简。
"我刚才在禁地睡觉，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镜子里动..."球球的小爪子比划着，"但仔细看又什么都没有。"
渊烬心头一紧："带我去看看。"
禁地内，太初镜静静悬浮在石台上，表面光洁如初。渊烬绕着镜子转了几圈，甚至冒险注入一丝混沌之力，都没发现异常。
"是不是做噩梦了？"他揉揉球球的头。
小家伙困惑地歪着头："可能吧..."
就在这时，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明心的脸出现在镜中："渊施主！快离开那里！"
渊烬一惊："明心大师？你怎么..."
"没时间解释！"镜中的明心急切道，"星隐会送来的物资里有问题！青玉长老已经三个月没露面了，今天那个是假的！"
仿佛印证他的话，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弟子的惊呼声。渊烬抱起球球就往外冲，同时捏碎传讯玉符通知苏清寒。
刚冲出禁地，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那些所谓的"建筑材料"正在蠕动变形，化作数十个金属傀儡，见人就杀！更可怕的是，傀儡身上都带着一丝混沌气息，普通法术很难伤到它们。
"果然中计了！"渊烬混沌之火全开，一拳轰碎最近的傀儡。但更多的傀儡从四面八方涌来，其中几个特别高大的已经突破防线，直奔禁地方向！
"球球，拦住它们！"
球球身形暴涨，一口吞下两个傀儡，但立刻痛苦地咳嗽起来："呸呸！好难吃！"
这些傀儡体内竟藏着克制饕餮的雷劫砂！
眼看局势危急，一道冰蓝剑光从天而降，将最前面的傀儡劈成两半。苏清寒御空而来，身后跟着一队精锐弟子。
"护山大阵被干扰了。"她落到渊烬身旁，声音冰冷，"有内鬼。"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护山大阵的光幕突然闪烁几下，彻底熄灭。远处山门外，黑压压的人群正在逼近——全是身着星隐会服饰的修士，但眼睛却泛着不祥的红光。
"混沌侵蚀..."渊烬咬牙，"他们是怎么..."
球球突然浑身鳞片竖起："镜子！是镜子的问题！"
它转身冲回禁地。渊烬和苏清寒对视一眼，留下弟子们抵抗傀儡，紧随其后。
禁地内，太初镜剧烈震动，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小裂纹。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条裂缝中都渗出丝丝黑气，与混沌之眼如出一辙！
"怎么可能？"渊烬难以置信，"混沌之眼不是被封印了吗？"
球球凑近镜子嗅了嗅："不是本体...是碎片...一块很小的碎片藏在镜子里！"
明心的声音再次从镜中传来："快毁掉镜子！那是混沌之眼最后的分神，它想重组！"
苏清寒立刻出手，冰凰寒气如潮水般涌向太初镜。然而镜子表面的黑气突然凝聚成一张人脸，狞笑道："晚了！"
"轰！"
太初镜炸裂开来，无数碎片如利箭般四射。渊烬本能地护住球球，自己却被几块碎片击中，鲜血顿时浸透衣袍。
黑气在空中凝聚成一个小型混沌之眼，虽然只有拳头大小，但威压丝毫不减。它贪婪地盯着球球："我的容器...回来吧..."
球球痛苦地蜷缩起来，体内封印的本体似乎受到了召唤，开始剧烈挣扎。
"不...行..."小家伙咬牙坚持，"主人...快走..."
苏清寒挡在一人一兽面前，冰凰翼完全展开："明心大师！现在怎么办？"
镜中的明心急声道："必须立刻净化！但需要至少三位元婴修士联手..."
青云宗现在唯一的元婴就是苏清寒自己！
就在这危急时刻，三道身影从天而降——玄霄子、以及两位渊烬以为已经陨落的长老！
"谁说青云宗没有元婴了？"玄霄子虽然面色苍白，但气势不减，"老朽这把骨头还能撑一阵子！"
两位长老二话不说，与苏清寒成三角站位，将混沌之眼的分神围在中间。玄霄子则取出一枚古朴的印玺，高悬于顶："青云印在此，邪祟退散！"
净化仪式开始了。三股元婴之力在青云印的引导下交织成网，将黑气牢牢束缚。混沌之眼的分神左冲右突，发出刺耳的尖啸，却无法突破。
球球见状，强忍体内剧痛，张开小嘴一吸——竟将那团黑气生生吞了回去！
"球球！"渊烬顾不得伤势，一把抱住它，"吐出来！那东西会破坏封印！"
小家伙摇摇头，艰难地咽了咽："没...关系...我消化得了..."
随着分神被吞噬，外面的傀儡纷纷倒地，山门外的"星隐会"修士也如潮水般退去。危机暂时解除，但每个人都清楚——混沌之眼并未彻底消亡，它就像野火下的杂草，随时可能死灰复燃...
三日后，当第一缕阳光照在重建中的青云宗山门上时，渊烬站在主峰之巅，望着远处渐渐散去的阴云。
"在想什么？"苏清寒无声地出现在他身旁。
渊烬轻叹："我在想...这一切真的结束了吗？"
苏清寒没有立即回答。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看着它在掌心融化："只要太初镜还在，混沌之门就不会真正关闭。"
"那我们..."
"我们只能做好准备。"她看向远处正在和弟子们玩耍的球球，"下一次，赢得会更艰难。"
渊烬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突然笑了："至少不是孤军奋战。"
苏清寒微微点头，罕见地露出一丝笑意："嗯。"
朝阳完全升起，为满目疮痍的青云宗披上金色光辉。重建之路漫长，但希望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