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抽屉里的十二封信 >  第5章 月下立誓

一封火漆密信静静躺在妆台上。

元荌盯着信封上那个熟悉的纹章——北燕太子府的印章。嫁入大周三月有余,这是兄长第一次来信。她指尖微颤,挑开火漆,抽出信笺。

信文平淡,不过是些家常问候。但元荌的目光却死死盯住第三行——"记得儿时我们一起在御花园埋下的时光囊吗?"——这是兄妹间的密语,意为"有要事相告"。

元荌取出一瓶特制药水,轻轻涂在信纸上。隐藏的字迹渐渐浮现:

「荌妹:

边境局势危急,主战派已掌控七成军权。我需要大周西境布防详情,越快越好。事关北燕存亡,望以家国为重。

兄 元昊」

信纸在元荌手中微微颤动。她将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

窗外,初夏的风带着花香拂过。元荌望向书房方向——顾瑾正在批阅奏折,烛光映出她单薄的剪影。这三个月来,她们从互相试探到并肩合作,关系早已不同往日。

"公主?"阿萝轻声唤道,"晚膳备好了,王爷在等您。"

元荌回过神:"就来。"

膳厅内,顾瑾正专注地翻阅一本册子,连元荌入座都未察觉。她今日气色格外差,眼下青影明显,连唇色都淡得几乎透明。

"王爷在看什么?"元荌问道。

顾瑾这才抬头,将册子推过来:"边境送来的流民名册。"

册子上密密麻麻记载着姓名、籍贯,许多名字后面打上了红叉——意味着已不在人世。元荌翻到最后一页,手指顿住——那里画着一个小女孩,瘦骨嶙峋,怀里抱着个更小的孩子。

"这是..."

"西境三州大旱,颗粒无收。"顾瑾声音平静,眼中却有暗流涌动,"朝廷拨的赈灾粮,到灾民手中不足三成。"

元荌胸口发闷:"我兄长来信了。"

顾瑾抬眼看她,静待下文。

"他要我收集西境军情。"元荌直视顾瑾双眼,"我本该拒绝,但..."她苦笑,"我毕竟是北燕公主。"

烛火噼啪作响。顾瑾沉默良久,忽然起身:"换身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

......

夜色如墨,两骑快马悄然离城。

元荌跟着顾瑾在崎岖山路上疾驰,夜风扑面,带着几分凉意。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零星火光——是个小村落,却安静得诡异。

"这里是..."

"西境流民聚集地。"顾瑾下马,"朝廷明令禁止流民入京,他们只能在此苟活。"

走近了,元荌才看清那些"房子"不过是些破木板和茅草搭的窝棚。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围着一口破锅,锅里煮着些辨不出模样的野菜。

一个老妇人蹒跚走来,见到顾瑾竟直接跪下:"恩公来了!"

顾瑾连忙扶起她,从怀中取出几个油纸包:"一点干粮和药材。"

老妇人泪流满面:"恩公自己身子都不好,还惦记着我们这些贱民..."

元荌怔怔看着这一幕——顾瑾熟练地为村民诊脉、分药,甚至抱起一个啼哭的婴孩轻声安抚。这与朝堂上那个冷峻的靖王判若两人。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回程路上,元荌终于问道。

顾瑾勒住马,望向远处起伏的山影:"王妃问我为何执着于追查军饷贪腐,这就是答案。"她声音很轻,"我要的不是权力,而是天下再无这等惨状。"

月光洒在她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映得那双凤眼格外清亮。元荌心头一颤——此刻的顾瑾,与记忆中那个救她于蛇口的"顾姐姐"重叠在了一起。

"我兄长...北燕太子并非好战之人。"元荌低声道,"但若主战派掌权,边境必起烽烟。"

顾瑾转头看她:"所以王妃的选择是?"

元荌深吸一口气:"我会回信兄长,劝他暂缓行动。同时..."她犹豫片刻,"我希望王爷能让我参与西境军务。若有良策可解边境危机,或能避免一战。"

月光下,顾瑾眼中似有星辰流转。她忽然伸手,轻轻握住元荌的手腕——正是当年被蛇咬伤的位置。

"我顾瑾在此立誓,"她声音低沉而坚定,"必竭尽所能,护两国百姓太平。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元荌心头滚烫,反手握住顾瑾的手:"我元荌亦立誓,与王爷同心协力,共谋太平。如违此誓,天地不容。"

两双手紧紧相握,顾瑾腕间的银镯与元荌腕上的疤痕在月光下交相辉映。恍惚间,元荌似乎看到顾瑾肩上的金色刺青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但未及细看,顾瑾已松开手,轻咳起来。

"回去吧,夜深露重。"顾瑾调转马头。

元荌望着她瘦削的背影,心中某个角落悄然松动。

......

三日后,朝堂上风云突变。

"陛下!"柳丞相出列奏道,"老臣收到密报,北燕近日频繁调动边境驻军,恐有异动。靖王妃身为北燕公主,理应避嫌,不宜参与军务啊!"

皇帝眉头紧锁:"爱卿此言差矣。和亲本为两国修好,若因此猜忌,岂不违背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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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明鉴。"二皇子顾璇上前,"只是近日有传言,靖王妃与北燕密信往来频繁..."

顾瑾原本垂首而立,闻言猛地抬头,眼中寒光乍现:"二皇兄慎言。若无实证,便是构陷王妃,其罪当诛。"

顾璇冷笑:"三弟何必激动?莫非真如传言所说,你与北燕..."

"够了!"皇帝拍案而起,"此事到此为止。瑾儿,朕命你三日内拟出西境流民安置方案,元荌公主既为北燕贵女,或能提供良策,可一同参详。"

退朝后,顾瑾面色阴沉如水。元荌在宫门外等候,见状迎上前:"王爷..."

顾瑾却后退半步,与她拉开距离:"王妃先回府吧,本王还有公务。"

元荌愣在原地——这是顾瑾第一次如此明显地疏远她。

接下来几日,顾瑾几乎避而不见。元荌送去的药膳原封不动退回,书房灯火常亮至天明。直到第三日深夜,元荌终于忍不住,径直推开了书房门。

顾瑾伏在案上,面前摊着流民安置图,人却已昏睡过去。元荌轻叹一声,取来披风为她盖上,却无意瞥见案下一张药方——"寒毒入髓,恐难熬过今冬"。

元荌手一抖,披风落地。

顾瑾被惊醒,见是元荌,下意识要收药方,却为时已晚。

"顾瑾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元荌声音发颤,"这就是你疏远我的原因?"

顾瑾沉默片刻,轻声道:"二皇子虎视眈眈,我若有不测,王妃需独善其身。"

"顾瑾!"元荌第一次在她面前红了眼眶,"你以为我远嫁千里,就为听你说这种话?"

顾瑾怔住,眼中坚冰似有融化。她伸手想为元荌拭泪,却在半空停住,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傻丫头..."

这一声"傻丫头",与当年冷宫中如出一辙。元荌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顾瑾的手按在自己脸上:"顾瑾,你听好了。我元荌既选择与你并肩,便不会退缩。寒毒也好,二皇子也罢,我们一起面对。"

顾瑾的手冰凉如玉,却在元荌掌心微微颤抖。烛光下,两人影子在墙上紧紧相依,恍若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