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扶着慕云舒慢行,感叹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奴婢先前也一直觉得他是个端庄温雅的公子呢。”
慕云舒偏头冲蒹葭温和地眨了下眼。
“你没看错,他确实是个端庄温雅的公子!”
“啊?”蒹葭的表情有点懵。
此时主仆二人已经走到了牢门边,风荷举还跪在那里喃喃自语着什么,低垂着头,蜷缩在一起。
慕云舒垂眸,抬起手用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敲了敲铁栏杆,栏杆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当!当!当!
风荷举还以为乔玉嫦回来了,满是欣喜地抬起了头。待看清楚来人时,他的神情很错愕。
也是!
慕云舒是他怎么想都想不到可能会来看他的人。
慕云舒冲错愕的风荷举嫣然一笑,温声道:“风公子,能谈谈吗?”
“你......你是......景修俨的夫人?”
风荷举跟慕云舒没有任何交集,甚至连见面都屈指可数,上一次还是她和景修俨同时出现,破坏了自己的计划,害的他沦落到这个地方。
想到这,风荷举的面色陡然由错愕变成了恼怒,抓着栏杆,恶狠狠地道
“跟我谈?你能跟我谈什么?你们夫妻二人把我害成这个样子,你竟然还有脸来见我?还要跟我谈谈?”
慕云舒轻嗯了声,用手中的帕子擦了擦刚才敲铁柱的镯子。
“我得解释下,风公子,把你自己害成这样的样子的人,是你自己的愚蠢,不是我们夫妻二人。”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云舒转向蒹葭,昂首了下,示意蒹葭搬个小凳子来。
蒹葭还真的从看守监牢的守卫那里要来了一块木头小凳子,放在了慕云舒的后边,慕云舒捋了下裙子,施施然地坐了下来。甚至抬手示意了下风荷举。
似乎摆明了这将是个很长的谈话。
风荷举没有坐,只是抓着栏杆定定地望着慕云舒,只是这样就是一高一低,慕云舒还得仰着头说话,于是她再次示意对方下来一点。
风荷举不解,却在犹豫了片刻后,选择了盘腿坐下。
慕云舒满意地笑了笑,这才开口道:“我今日前来,是解答风公子你所有的疑惑,并来和你做交易的。”
“我的疑惑?”
“嗯!”慕云舒道:“比如,你是怎么落到如今这个下场的。”
风荷举冷嗤了声,偏了下头,自嘲道:“你能知道?如今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个卑劣狠辣的无耻小人,与土匪勾结,挑战当今陛下的威严,残害漳州的无辜百姓。你能知道?你能知道什么呢?”
“最起码,我能知道,你不是!”
风荷举头转了回来,甚至挺了挺脊梁,似是不敢相信,带了几分小心地问道
“真......真的?”
慕云舒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风荷举喜悦了下,但很快又黯然神伤起来,自言自语地道:“你知道,你知道又有什么用呢?我最在乎的人不知道。”
慕云舒把帕子当扇子在风荷举的面前扇了扇,目光温和道
“你这句话说错了,现在这个时候,没人会比我知道这点更有用的人了。”
风荷举盯着慕云舒,神情茫然。
慕云舒扯顺了帕子,继续道:“先让我来猜猜,你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吧。你,风大公子,自小就不受父亲的疼爱与看重。因为母亲疼爱,所以你自小就跟着外祖父,学习为人处世,想做个受人尊敬被父亲喜爱的人。
这些年,你做的很好,你正直、善良、温和、儒雅、彬彬有礼、文武双全。可你明明在外人眼中,已经是荣襄侯身边的金童玉女了,走到哪里都能被尊称一句风大公子。
可是你最想得到认可的那个人,却仍旧不喜欢你。还是更喜欢和看中自己的弟弟。你想不明白为什么,只能继续默默努力,做个顺从乖巧的小孩,期盼有朝一日,能让父亲看到自己的好。
终于有一天,这个机会来了。
你的父亲找到了你,跟你说,现在有个事情需要你作为负责人全权处理,或许是因为你是长子,他更看重你,又或许是因为你弟弟性格太过跳脱,不够你稳重成熟。
反正无论什么理由,这个差事是全部委托给了你。
你很高兴,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自己的父亲终于看到了你的好。为了把握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你鞍前马后,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地来完成这件事情。
我想,期间你不是没怀疑过,没疑惑过,也许你甚至问过自己的父亲。可是,你父亲的理由总是很有道理,甚至会让你反思是不是自己不够聪明,看不透其中的关窍。
出于对父亲的信任与崇拜,你不再疑惑,甚至为了不让父亲觉得自己无能,你也不会再去问。你享受着能为父亲排忧解难的成就感无法自拔,做的很神气,甚至会不由自主地学习父亲的为人处世。
因为想到得到认可,你丢开了这么多年,来自外祖父的教导。学着你父亲,当个做事利落的人。
直到郊外被拦截,你心中仍旧想着怎么能圆满地完成父亲交代给你的任务,故而选择了奋起反抗。
然后,你就到了这里。”
风荷举的瞳孔随着慕云舒的讲述而慢慢变大,到最后已经直了,他下意识地抓着栏杆,那句
“你怎么知道”在嘴边打着转,却说不出来。
慕云舒也没打算让他说什么,他的表情已经给出了答案。
慕云舒继续道:“风公子,你一力承担了所有的罪责,是不是还在以为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内情的,自己的父亲一定会来给自己一个解释,然后把你给救出去是吗?
是不是你在这里更多担心的还是自己的事情没完成好,会不会惹恼了父亲,会不会更让自己的父亲厌弃?”
“我......”风荷举的嘴唇翕动着,最终却变成了疑惑:“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
慕云舒把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很轻微地搓了下,才道
“我进来时就说了,我是来为你解惑的,我知道所有关于你的事情,也能解答你时至今日还没想明白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