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玄什么也没干,只是从她手中拿走了水盏,转头放在了桌上。
乔予眠悄悄地看他的背影,不过只两三息的功夫,那人又转身回来,乔予眠慌慌张张地别开了视线,装作什么事儿都未曾发生过的模样。
不知是怎么的,他们也并非第一次这般独处相见了,这会儿乔予眠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
甚至,比第一次进宫见到陛下时还要紧张。
她昨夜喝醉了酒,于他表白了。
乔予眠是记得这茬的。
乔予眠低着脑袋,视线不知是落在了哪儿,胡思乱想着。
谢景玄掀开帷帐时,便看到了这样一幕。
少女像是个做错了事儿的孩子似的,明明是坐在自己的床上,却格外的拘谨。
“在想什么?”
“妾……”
乔予眠下意识的开口,耳边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抬起头,忽然瞪大了眼睛。
原本衣冠楚楚站在床边的皇帝陛下此刻已经抬手解下了缠在腰间的蹀躞带,随手一抛,便将其精准地挂在了不远处摆放着的黄花梨龙门架上,与她的外裳一起。
解下了腰带还不算,乔予眠看着他还要去脱身上的那件外裳。
“陛下。”
“你,你要做什么?”
乔予眠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问出来后,她才意识到这一点。
谢景玄挑了挑眉,俊美的容颜上现出几分揶揄之色。
他的动作忽然停在了那儿,放下了解开一半的外裳的手,“过来。”
乔予眠有些犹豫,脑袋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这很危险。
谢景玄笑着,忽然一手撑在床沿边上,俯下身来,如墨般盈带着笑意的眸与她的眸相对着,若是再近些,彼此的睫毛都能碰上了。
“昨夜三娘可是格外的大胆,怎么才过了一日,胆子就变得这般小了?”
“怕朕吃了你?”
乔予眠摇了摇头,这样近的距离,她的心思都要被他给看透了。
眼瞧着少女就要别开视线。
今日跑马猎鹿,想了一日的谢景玄却并不打算给她逃避的机会。
他抬手,坏心眼儿地捏了捏她泛红的耳垂,惹得少女一阵战栗。
“要不是三娘醉了酒,朕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三娘竟这样喜欢朕呢。”
乔予眠的呼吸一下变得沉了,几乎是瞬间从胸腔里提起了一口气来。
“陛下就当那是一个……”
她只觉得整个人从里到外都熟透了,几乎是瞬间,便要去否认先前从自己口中说出去的那一番话。
“三娘,你酒后的话,能作数吗?”
乔予眠瞬间哑了嗓子,喉舌之间那小半句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就那般卡在了嗓子眼儿里,反过来调过去,倒了几个个儿,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作数。”
“作数的。”
似乎是怕他不信,她又补充道。
却再不敢去看他了。
脑子里一下乱成了一锅粥,她胡思乱想着,不知道接下来会从他口中听到什么样的话。
房内,格外的寂静,寂静到,他们能清楚地听到彼此的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谢景玄没说话。
她低垂着头,不敢去看他此刻脸上的神色,忽然,手腕被握住,陛下的手掌有薄薄的茧子,那是经年累月的握笔习武留下的痕迹,随着动作,薄茧擦过她的手腕,乔予眠的心头划过一缕缕异样的感觉,如荡开的涟漪,在心上一圈圈扩散开,久久不曾消散。
谢景玄捏着乔予眠的手,放在了自己身上,那解开了一半的扣子上。
他什么也没说,乔予眠却心领神会,仍旧垂着头,慢慢地从床上撑坐起身子,去解接下来的扣子。
“三娘,朕今日想了你一日。”
乔予眠的动作顷刻间顿住。
谢景玄抬手,附在了她手上,一点点动作着,带着他的手,让她接着帮他宽衣。
乔予眠的动作变得缓慢,也早就分不出一点儿心思在扣子上了。
他刚刚说……他想了自己一日?
今天,他也在想着她吗?
他能不能说得明白些,她……听不明白。
乔予眠的呼吸变得格外的缓,像是要将所有会干扰到她听他说话的声音全都屏蔽掉。
她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
却听他唇间噙着笑,蛊惑似的,道:“眠眠,昨夜你叫朕什么,还记得吗?你再叫一声,可好?”
乔予眠瞪大了眼睛抬起头,接触到那漩涡似的,盈满了笑意的黑眸后,她又迅速地低下了头去。
他,他怎么能这样……这样吊人胃口。
乔予眠心中气闷着,可若是再说,又不是气,只是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没有勇气再面对他,再多听他说旁的一个字儿了。
她如今就如同那四方不见光的诏狱中待罪的囚徒,只等着官老爷一声令下,是斩立决还是无罪,只需这最后一记惊堂木拍下去了。
反正都到了这会儿了。
她还怕些什么,倒不如来个痛快的好。
乔予眠紧紧地咬了咬唇瓣,横下一条心来,糯糯唤道:“漂亮哥哥……”
“嗯。”
“你昨日说给漂亮哥哥的话,都被朕听了去。”
解开了最后一颗扣子,乔予眠重新并拢着双腿跪坐下来,将头埋得更低了。
“如今朕是你的漂亮哥哥了。”
谢景玄脱下了外面那一件裳袍,曲起强壮有力的大腿,压在了床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无限地拉近。
谢景玄抬起同样健壮的手臂,轻而易举地将她圈到了自己怀里,稍稍用力,她与他,便齐齐地倒进了被褥间,她的脑袋枕着他的胳膊,复又与从前那般,被他圈着,躺在了床上。
乔予眠的心头,一阵盖过一阵的,泛起了怎么也化不开的酸意。
她吸了吸鼻子,鼻头跟着有些红了。
她知道,不回答,就是默认了。
默认了他并不喜欢她,也不愿意接受她的心意。
只是,看在她还有些用的份儿上,如今给她留了几分面子……
乔予眠以为自己早想好了会被拒绝,可如今,真到了这时候,她又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陛下是不是……”
就在乔予眠不甘心,想要问个清楚明白,便是死,也要做个明白鬼的时候,谢景玄却忽然垂下头,在她额间印下了一道吻。
“怎么办,朕也喜欢三娘,可这些话却叫醉酒后的三娘先说了。”
卸下了白日里周身那层威严不容侵犯的帝王,此刻的声音竟带着几分懊恼。
自乔予眠耳畔响起。
她像是被人点了定身似的,整个人僵在了他怀里。
“陛下……说,说什么?”
这话本是在心里想的,不知怎的,竟无意识间叫她给问出了口。
这种感觉就好像天上忽然砸下了一个大大的馅饼,正好砸在了饥肠辘辘的她身上。
乔予眠是清楚知道的,与谢景玄相处久了,没人能心中坐着菩萨,对他不动一点儿凡心。
可她不知道,他真的回应了她的喜欢。
谢景玄轻轻笑着,声音自胸膛间发出,带动结实的胸肌上下起伏。
“眠眠,你是故意的吗?”
他还有心思调侃她,却不再张口回答,而是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刚刚说的话是真是假。
男人一双有力的大手就像是两个钳子一般,穿过乔予眠的身侧,自她胳膊下一提,她整个人便被轻而易举地提了上去,猝不及防地与他四目相对。
夜色流转。
乔予眠不争气地咽了一口口水。
却是要比从前任何一个时刻都还要紧张了。
从前,她可以装乖讨他垂怜,眼下到了这节骨眼儿上,她却手足无措,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他竟真的应了她。
谢景玄用鼻尖蹭了蹭乔予眠的鼻尖,“傻了?”
乔予眠迟疑着,很想点头,但还剩下的那点儿理智告诉她,这会儿好像不是点头的时候。
“眠眠,你好可爱。”
谢景玄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心口被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塞得满满的,他有多少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呢,他自己都记不大清了。
乔三娘身上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让他只要一靠近她,就不自觉地被她吸引,影响。
她是特别的,与其他人不一样。
“眠眠……”
谢景玄喃喃唤着着她的名,半撑起身子,双臂放在她头顶两侧,连带着被子也一并被撑开来。
乔予眠的眼睛湿漉漉的,却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上方的谢景玄。
“眠眠,再叫声哥哥听听?”
他的声音那般的低,只在床笫间徘徊着,尾音二字缱绻而又温柔绵长,直要将人溺死在这一片温柔当中。
床尾,乔予眠粉嫩的脚趾因着他的话蜷缩起来,身体因着莫名的耻意不受控制地轻轻战栗起来。
她越是想要压制这股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反而越发地强烈。
他们彼此紧紧贴着,谢景玄能清楚地感知到她身体的自内而外的战栗。
他以一只手撑着,另一只手却缓缓地,向下……
掐握住了她纤细的腰肢,感受着那一道软腰在被他触碰的一瞬间,变得僵硬,颤抖也更加清晰,透过一层薄薄的布料,传到了他的掌心。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