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城的晨曦总是带着珍珠母般的柔光。葛小蛮浮在宫殿最高处的观景台上，金色的鱼尾轻轻摆动，搅起细碎的水泡。三个月过去了，她脖颈处的鳃纹已经完全定型，如同精美的蓝色纹身，从耳后一直延伸到锁骨。
"公主殿下，您又没吃早餐。"
沧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端着一个珍珠贝壳制成的餐盘。这位青铜鳞片的鲛人战士自从深渊一战后，对葛小蛮的态度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尊敬。
"放着吧。"葛小蛮头也不回地说，目光仍停留在远处的训练场。
沧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了然地点点头。训练场中，张岭军正与一队鲛人精锐切磋。他**的上身布满伤痕，最醒目的仍是左胸那个浪花形状的血誓印记。万魂刀在他手中化作一道蓝光，每一次挥斩都带着雷霆之势，却又精准地避开对手的要害。
"张公子的伤势恢复得不错。"沧溟评价道，"就是脾气还是那么臭。"
葛小蛮轻笑出声，这个评价确实精准。自从九幽投影被彻底消灭后，张岭军的性格温和了许多，但骨子里的孤僻依然存在。比如现在，明明是在友好切磋，他的眉头却始终紧锁，仿佛面对的仍是生死大敌。
"他从小就这样。"葛小蛮接过餐盘，叉起一块海藻糕，"在太虚门时，连师父都说他'脸上像是刻了生人勿近四个字'。"
沧溟难得地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女皇陛下请您过去一趟。说是关于...那个东西的研究有进展了。"
葛小蛮立刻放下餐盘。三个月来，女皇一直在研究如何彻底切断张岭军体内太虚血脉与九幽的联系。虽然九幽本体仍被封印在无间深渊，但只要这种联系存在，张岭军就永远无法真正安全。
"我马上去。"她鱼尾一摆，向宫殿深处游去。
女皇的密室位于藏书阁下方，由一整块蓝宝石雕琢而成。葛小蛮推门而入时，女皇正与铁无心研究一块古老的石碑。铁无心的金甲在明珠照耀下闪闪发光，眉心的太阳纹章比上次见面时更加复杂精致。
"小蛮来了。"女皇抬头微笑，紫色鱼尾上的鳞片泛着柔和的光晕，"正好，我们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铁无心让开位置，露出石碑上的刻纹："看这个图案，像不像你母亲留下的贝壳吊坠？"
葛小蛮凑近细看，果然发现石碑中央的符文与她随身携带的吊坠一模一样。她急忙取出吊坠比对，两者严丝合缝。
"这是...钥匙？"她猜测道。
"聪明。"女皇赞许地点头，"这块石碑记载了一个古老的法阵，能够彻底隔绝九幽对太虚血脉的感应。"她指向符文周围的一圈文字，"需要三样东西：太虚真人的血裔，鲛人皇族的眼泪，以及...太阳印的传承者。"
铁无心摸了摸眉心的纹章："所以我是第三样？"
"不错。"女皇游到一个水晶柜前，取出一个小瓶，"这是净灵泉的最后存货，配合法阵使用，应该能彻底解决问题。"
葛小蛮的心跳加速："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今晚月圆之时。"女皇严肃地说，"但风险很大。如果失败..."
"不会失败。"葛小蛮斩钉截铁地说，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初心戟。
铁无心拍拍她的肩膀："有信心是好事，但得先说服那个倔驴同意。"
他说得没错。当葛小蛮将计划告诉张岭军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太危险。"他站在训练场边缘，用布擦拭万魂刀，眼神锐利如鹰，"尤其是对你和铁无心。"
葛小蛮双手叉腰，这个姿势让她看起来气势汹汹，尽管在张岭军面前总是收效甚微："比起你每天半夜被噩梦惊醒，这点风险算什么？"
张岭军的手停顿了一下——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想到葛小蛮早就察觉了。自从深渊一战后，他确实经常在深夜惊醒，浑身冷汗，左眼的竖瞳不受控制地显现。血誓的存在让葛小蛮每次都能感应到，但她体贴地从未提起。
"我习惯了。"他最终说道，将万魂刀插回鞘中。
葛小蛮游到他面前，近得能数清他睫毛的数量："但我不习惯。"她轻声说，"每次看到你痛苦，我都..."
张岭军突然伸手，拇指轻轻擦过她脸颊上的一片鳞——那是她情绪激动时会竖起的鳞片："我知道。"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葛小蛮的心脏漏跳一拍。张岭军很少主动触碰她，每次都是她死皮赖脸地凑上去。这种小小的改变，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她心动。
"所以...你同意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张岭军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最终叹了口气："嗯。"
日落时分，准备工作开始了。法阵绘制在宫殿最底层的密室中，由女皇亲自操刀。复杂的符文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泛着微光，中央是那块古老石碑。
葛小蛮和张岭军站在法阵两侧，铁无心则位于石碑正前方。女皇手持法杖，吟唱着古老的咒语。随着咒语进行，法阵逐渐亮起，三种不同颜色的光芒开始交织——代表太虚血脉的紫金，鲛人皇族的湛蓝，以及太阳印的金黄。
"开始。"女皇命令道。
葛小蛮咬破手指，将一滴血滴在法阵上。张岭军和铁无心也照做。三滴血沿着符文流动，最终在石碑处汇聚。石碑上的符文亮起刺目的白光，整个密室剧烈震动！
"坚持住！"女皇高喊，"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
葛小蛮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法阵中传来，仿佛要抽干她的灵魂。她咬牙坚持，看到张岭军的情况更加糟糕——他单膝跪地，全身血管凸起，左眼完全变成了竖瞳。
突然，石碑上的白光变成了不祥的黑色！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太虚血脉...永远属于我..."
"九幽！"铁无心惊呼，金剑瞬间出鞘。
女皇面色大变："它在反抗！加大力量！"
葛小蛮不顾危险，游到张岭军身旁，握住他的手。血誓的力量在两人之间流动，形成一道蓝紫色的光幕，将黑光暂时阻隔。
"用这个！"她将海心三叉戟递给张岭军，"我们一起！"
张岭军接过三叉戟，与自己的万魂刀交叉。两把武器同时指向石碑，爆发出耀眼的光华！铁无心也将金剑抵在石碑上，太阳纹章光芒大盛。
三股力量合力冲击，黑光开始节节败退。九幽发出不甘的咆哮，但最终被硬生生逼回石碑深处！随着最后一丝黑光消失，石碑"咔"的一声裂成两半，法阵的光芒也渐渐平息。
"成功了吗？"葛小蛮气喘吁吁地问，仍然紧握着张岭军的手。
女皇检查了一下法阵，露出欣慰的笑容："成功了。联系已经切断。"
张岭军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那里的紫黑纹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他尝试召唤九幽之力，却再也感受不到那种熟悉的躁动。
"真的...没了。"他喃喃道，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铁无心拍拍他的肩膀："恭喜，终于摆脱那个老怪物了。"
葛小蛮喜极而泣，不顾在场众人，一把抱住张岭军。他先是僵硬了一瞬，然后小心翼翼地回抱，动作生涩却温柔。
女皇和铁无心识趣地退出密室，将空间留给这对历经磨难的恋人。
"我们自由了。"葛小蛮将脸埋在张岭军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真的自由了。"
张岭军轻轻"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她的一缕发丝。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让葛小蛮心头一暖——他正在学着表达亲密，以自己的方式。
一个月后，碧波城举行了盛大的庆典，庆祝九幽的威胁彻底解除。葛小蛮穿着正式的公主礼服，金色鱼尾上的鳞片被侍女们擦得闪闪发光。张岭军则破天荒地换上了一身深蓝色礼服，衬得身材更加挺拔。
"你今天真好看。"葛小蛮转了个圈，鱼尾带起一串晶莹的水泡。
张岭军嘴角微扬："你也是。"这句简单的赞美让葛小蛮脸颊发烫。
庆典上，女皇正式宣布葛小蛮为碧波城继承人，张岭军则被授予"深海守护者"的称号。铁无心作为太虚门代表，签署了两族永久盟约。
宴会进行到**时，葛小蛮突然拉着张岭军溜了出来。两人游到宫殿最高处的观景台，俯瞰整座流光溢彩的城市。
"接下来想去哪儿？"葛小蛮靠在张岭军肩头，问道。
张岭军沉思片刻："北原的雪融化了，这个季节很美。"
葛小蛮眼睛一亮："然后呢？"
"然后..."张岭军难得地说了很多话，描述着他想带她去看的每一个地方：南海会发光的珊瑚礁，西域的火焰山，东海的珍珠滩...
葛小蛮听着听着，突然抬头吻住了他的唇。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张岭军愣住了，但很快回应起来，动作青涩却真挚。
"我爱你。"分开后，葛小蛮轻声说，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
张岭军看着她闪亮的眼睛，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贝壳吊坠——与她母亲留给她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是深蓝的。
"给你。"他简短地说，耳朵尖微微发红。
葛小蛮接过吊坠，打开后发现里面刻着两个小小的身影：一个鲛人和一个人类，手牵着手。
"这是..."
"承诺。"张岭军握住她的手，"你去哪，我去哪。"
葛小蛮的眼眶湿润了。她小心地戴上吊坠，与母亲的并排挂在脖子上："那说好了，明天就出发？"
张岭军点头，嘴角勾起一个真心的微笑。
晨光再次洒落碧波城时，一队海豚在港口欢快地跃出水面，为远行的旅人送行。葛小蛮和张岭军站在一头巨型海龟背上，向送行的女皇和铁无心挥手告别。
"记得常回来看看！"女皇喊道，眼中含着泪光。
铁无心则晃了晃金剑："惹了麻烦就报我的名号！"
葛小蛮笑着答应，鱼尾轻轻拍打着龟壳。张岭军站在她身旁，万魂刀挂在腰间，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
海龟缓缓游出港口，向着广阔无垠的大海进发。阳光穿透水面，在两人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风吹起葛小蛮的长发，张岭军伸手为她拢到耳后，这个简单的动作做得无比自然。
前方的路还很长，但只要有彼此相伴，便是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