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基地的照明系统模拟着自然日光,在金属墙壁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奥德曼站在临时搭建的吧台后,用他粗壮的手臂笨拙地擦拭着酒杯,脸上带着难得的笑容。
"在我们执行那个可能送命的任务前,"他举起一瓶威士忌,"至少让我们先喝个痛快!"
与长安区人类的持重不同,大英区的人对这样的集体活动似乎格外热衷,无论多么紧急地态势都阻止不了他们找乐子。
奥德曼非要给他们举行欢迎酒会。
陈浩欢呼一声,第一个冲上去接过酒杯。
其他人也三三两两地聚拢过来,紧绷多日的神经终于有了片刻放松的机会。
苏霭站在角落,手指不安地摩挲着机械臂的接缝处。
他的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锁定在独自站在控制台前的陆青空身上。
那个修长的身影依然挺得笔直,眼中数据流闪烁,与周围欢乐的氛围格格不入。
"所以,你打算怎么执行那个'深度神经同步'?"小七不知何时溜到他脚边,电子眼闪烁着促狭的光芒。
苏霭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闭嘴!"他压低声音,"这根本行不通……"
"数据显示,酒精能降低人类的行为抑制,"小七不知从哪掏出一杯琥珀色的液体塞进他手里,"成功率提升37.6%。"
苏霭盯着杯中晃动的液体,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在东京区时的荒唐。
心一横,“死就死吧。”仰头一饮而尽,灼热的液体顺着食道烧进胃里,带来一阵虚假的勇气。
"再来一杯。"他将空杯重重放在小七手中,盯着她。
当第三杯酒下肚时,苏霭感觉脸颊发烫,视线却异常清晰。
他穿过人群,径直走向陆青空。
"你应该去休息。"陆青空头也不回地说,声音平静得像电子合成音。
苏霭没有回答,而是站到陆青空身边,与他一起注视着控制台上闪烁的数据流。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大胆地让自己的小指轻轻碰触陆青空的手背。
陆青空的数据流突然紊乱了一瞬,"你的体温偏高,"他转过头,机械性地分析道,"酒精摄入过量。"
"我很好。"苏霭固执地说,这次他整只手覆上了陆青空的手背。
那触感冰凉而坚硬,几乎没有了人类皮肤的柔软。
陆青空没有抽回手,但也没有任何回应。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台等待指令的机器。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喝酒吗?"苏霭轻声问,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陆青空的手腕内侧,"在学院的天台上,你偷了教导主任的高粱白。"
陆青空眼中的数据流快速闪动:"数据库检索中……记忆片段已调取。"
他平板地复述,"那瓶酒的酒精含量为43%,你喝了一口就睡着了。"
苏霭苦笑:"你背我回的宿舍。"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那时候你还会笑……"
音乐突然变得激昂,奥德曼跳上临时舞台,举杯高呼着什么。
人群爆发出欢呼,彩色的全息影像在空中炸开,照亮了陆青空轮廓分明的侧脸。
在光影交错间,苏霭恍惚看到了前不久那个还会对他贱笑的陆青空。
酒精和回忆冲垮了他的理智,他猛地抓住陆青空的肩膀,踮起脚尖……
两人的鼻尖几乎相碰。
陆青空没有后退,但也没有任何反应。
苏霭能在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中看到自己扭曲的倒影,还有那永不停歇的数据流。
"你在做什么?"陆青空问,声音里没有困惑,没有惊讶,只是单纯的询问。
苏霭像被烫到般松手后退,酒醒了大半。
"没什么。"他狼狈地转身,"我去拿点吃的。"
他跌跌撞撞地挤进人群,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身后,陆青空依然站在原地,数据流在眼中快速分析着刚才的异常接触。
小七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电子眼同情地闪烁着。
"失败率100%,"她小声说,"需要调整策略吗?"
苏霭抓起一杯不知名的饮料灌下去,呛得直咳嗽。
"没有策略了,"他哑着嗓子说,"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数据显示,直接说明目的的成功率更高。"小七建议道。
苏霭摇头,目光不自觉地又飘向陆青空。
那人现在正被奥德曼拉着说话,站姿笔直得像根电线杆。
"你不明白,"苏霭轻声说,"如果他还是...原来的他,根本不需要什么'深度同步'。而现在这个他……"他的声音哽了一下,"他甚至不懂什么是亲吻。"
酒会进行到**时,苏霭已经喝得视线模糊。
他靠在吧台边,看着奥德曼和陈浩跳着滑稽的舞步,其他人笑得前仰后合。
欢乐的气氛像一层透明的膜,将他隔绝在外。
一只手突然搭上他的肩膀。
苏霭转头,对上了陆青空平静的目光。
"你的生命体征显示你需要休息。"陆青空说,声音依然没有起伏。
苏霭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
"你怎么来了?"他醉醺醺地说。
陆青空的数据流停滞了一瞬。
"你不能再喝了。"他回答,"你体内酒精含量已经过限。"
苏霭晃了晃手里的空杯,突然指着角落的台球桌笑起来:“打一局?输的人……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陆青空的数据流顿了顿:“台球需要精确计算角度和力度。”
他跟着苏霭走过去,看着对方东倒西歪地架杆,“你现在的状态,胜率低于15%。”
“少废话。”苏霭用球杆戳了戳白球,力道没控制好,球直接滚进了袋口。
他愣了愣,突然耍赖似的把球捞出来,“不算!重来!”
陆青空没说话,只是弯腰帮他摆好球。
指尖擦过苏霭的手背时,两人都顿了一下。
苏霭的皮肤带着酒后的灼热,陆青空的数据流却泛起微不可查的涟漪。
“该你了。”苏霭退开半步,故意撞了撞陆青空的胳膊。
酒精让他胆子大了不少,目光黏在对方紧绷的下颌线上。
陆青空的球杆稳稳击中白球,红球应声入袋。
如果是以前的他,这时候怕是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苏霭突然绕到他身后,伸手覆在他握杆的手上:“角度偏了。”
他的胸膛几乎贴着陆青空的后背,机械臂的蓝光透过衬衫渗出来,“应该这样……”
温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陆青空的肌肉瞬间绷紧。
数据流里突然闪过福利院的冬夜,苏霭也是这样抱着他取暖,呼吸烫得像小太阳。
“你……”他想说什么,却被苏霭的指尖堵住了嘴唇。
“嘘,别说话。”苏霭的声音带着酒气的慵懒,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下唇,“专心点。”
球杆猛地送出,黑球擦着袋口滚了出去。
苏霭笑着松开手,退开时故意踩了踩他的鞋跟:“看吧,我说偏了。”
陆青空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核心中突然涌现出他不能理解的数据。
他转身时,正好撞见苏霭仰头笑的样子,灯光在他发红的眼角碎成星星,像极了那年学院天台上,被两人偷喝光的高粱白瓶底的光。
“我输了。”陆青空突然说。
苏霭愣住:“还没打完……”
“不用打了。”陆青空声音坚定,“你该去休息了。”
他转身要走,却被苏霭拽住手腕。
这次的力道很大,带着点破釜沉舟的固执:“陆青空,”苏霭的声音发哑,“你看着我。”
陆青空低头,撞进他湿漉漉的眼底。
那里有委屈,有心疼,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空荡的情绪里漾开圈圈涟漪。
“你是不是……有一点点想起来了?”苏霭的指尖颤抖着,几乎要碰到他的脸颊。
在激昂的电子乐声中,苏霭突然反手握住陆青空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拉着他就往休息室的方向走。
“你既然认输了,那就履行赌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