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图的金光在鸿蒙舟舱内流转，李小凡指尖抵着眉心的星芒，识海里命运祭坛的青铜纹路微微发烫。
他望着星图中若隐若现的不周山虚影，喉结动了动——方才张天师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天命在掌，却需自择"，可这"择"字背后，藏着多少洪荒深处的算计？
"主上。"
略带沙哑的嗓音从舱门处传来。
李小凡转头，见李威抱着半卷龟甲站在阴影里，龟甲表面的卦纹泛着幽蓝微光，额角还沾着推演时渗出的冷汗。
这位总爱眯着眼睛的智者此刻瞳孔发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龟甲边缘："方才小老儿用太乙数推了七遍，星辰愿锁的第七链......有变化。"
李小凡抬了抬手，示意他近前。
李威踉跄两步，龟甲"咔"地磕在控制台边缘，苏婉正盯着数据屏的手猛地顿住——她看见那些跳动的数值突然疯涨，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拽着往上窜。
"第七链'劫愿锁魂'。"李威将龟甲摊开在两人中间，卦纹里竟渗出细小的血珠，"原本只能吸收天地劫气反哺自身，可方才星图现世时......"他指尖沿着一道断裂的卦线划下，"它吞了三缕星芒。
现在这链子，能主动引劫了。"
舱内温度骤降。
赵老的白眉抖了抖，扶着椅背的手青筋凸起："引劫？
小千世界的劫数最是阴毒，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
"但能淬气运。"李小凡突然开口。
他望着李威龟甲上的血珠，想起混沌漂流时见过的劫海——那些能在劫浪里翻涌的先天神魔，哪个不是气运加身？
而他现在缺的，正是这种被天地"认可"的力量。
苏婉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
少女的指尖凉得惊人，数据屏上的红光刺得她眼眶发红："主上，气运值监测显示......您若能引动小型劫数，转化率可能达到七成。"她声音发颤，却还是咬着牙补了句，"这是当前最稳妥的强运方式。"
李小凡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
掌心的星辰珠还留着方才星图的余温，连带着腕间的星辰愿锁都泛起暖光——七道锁链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像是活物在血脉里游走。
他想起三天前家族大比时，苏婉为救他挡下的那一剑，想起林浩带着伤兵冲进医舱时染血的甲胄，想起杨将军清理战场时眼里的狠厉——这些人把命系在他身上，他不能带着破绽冲进洪荒核心。
"准备。"他松开苏婉的手，转身时袍角扫过李威的龟甲，"我要在命运祭坛引劫。"
赵老"咚"地站起身，青铜杯盏摔在案上："主上！
那祭坛虽能隔绝外界，但小千世界的天道最是记仇......"
"所以才要在鸿蒙舟里。"李小凡指了指头顶的船身，"这船吃了混沌裂隙的气数，天道探不进来。"他顿了顿，声音放软，"赵老，我若连小劫都扛不住，拿什么去碰开天钥？"
老人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话。
他颤巍巍摸出块玉牌塞进李小凡手里，是家族传承的"镇运佩"："撑不住就捏碎它。"
命运祭坛的青铜门在身后合拢时，李小凡听见苏婉的声音从传讯玉符里钻出来："主上，我调了十二道护阵，杨将军带亲卫守在舱外......"
他没应声。
祭坛中央的星图正在苏醒，七道锁链从他指尖窜出，在虚空里拉出银白光轨。
星辰珠突然发烫，他想起混沌里第一次握住它时的场景——那时他的灵魂只剩一缕，是这珠子硬把他的命锁在鸿蒙舟上。
现在，这链子要锁的，是他自己的劫。
"起。"
随着低喝，祭坛穹顶裂开一道缝隙。
乌云从缝隙里涌进来，带着硫磺味的风刮得他眼眶生疼。
苏婉的声音在玉符里尖叫："劫云浓度超标！
主上快退——"
第一声雷响时，李小凡看清了劫雷的模样。
那不是普通的紫雷，而是裹着黑丝的赤雷，像极了他在邪修记忆里见过的"阴煞劫"。
锁链突然收紧，七道银光窜上半空，竟将雷柱生生绞成碎片。
"好！"李威的声音从玉符里炸出来，"第七链在吞劫力！
看数值......气运值涨了！"
李小凡感觉有暖流从锁链涌进丹田。
那不是普通的灵气，是带着腥甜的、近乎实质的气运——像有人往他血管里灌液态的星芒，每一寸皮肤都在发烫。
第二道雷落下时，他甚至笑了："再来。"
第三道雷最猛。
雷柱砸在锁链上时，整座祭坛都在震动。
李小凡膝盖一弯，几乎栽倒，却看见锁链上的纹路亮得刺眼——那些他从未看懂的古字正在浮现，"劫"、"运"、"命"，每一个都像要钻进他识海。
"七链齐动！"苏婉的声音带着哭腔，"主上，锁链在......在融合！"
他突然明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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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命锁苍穹"，哪里是锁别人的命？
是用自己的命做锁，把天地劫数、气运、甚至天道的注视，全锁进这七道链子里。
当第七道雷熄灭时，他听见锁链发出清越的鸣响，像是完成了某种蜕变。
"成功了？"赵老的声音从玉符里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李小凡抹了把嘴角的血，抬头看向穹顶。
劫云正在消散，可那道裂隙里，突然涌进一股诡异的气息——像腐烂的花香混着铁锈味，顺着锁链钻进他鼻腔。
他瞳孔骤缩，刚要开口，就听见杨将军在舱外吼了一嗓子："敌袭！"
祭坛的青铜门"轰"地被撞开。
林浩提着染血的长枪冲进来，甲胄上还沾着黑紫色的黏液："主上，外头来了群......"他话没说完，突然捂住喉咙，指缝里渗出黑血。
李小凡冲过去扶住他，却见林浩脖颈处爬满黑纹，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着血肉。
他抬头看向穹顶的裂隙，那里不知何时聚起一团黑雾，正有一双猩红的眼睛，缓缓睁开。
青铜祭坛内的空气骤然凝结成冰碴。
李小凡托着林浩的腰，指腹触到甲胄下滚烫的肌肤——那黑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心口蔓延，像条贪婪的毒蛇在啃噬生机。
他抬头时，黑雾里的猩红瞳孔已近在咫尺，瞳孔深处翻涌着扭曲的狂喜，像是终于找到猎物的饿鬼。
"苏婉！"他吼了一嗓子，喉间泛起铁锈味。
方才引劫时震伤的内腑还在抽痛，此刻却被怒火烧得发颤。
林浩是跟着他从家族最落魄时杀出来的，去年冬天为护他挡下刺客的淬毒匕首，在冰天雪地里跪了整夜等医官；上个月围剿山匪，这人明明中了三箭，还硬撑着把他护在身后......
"主上！"苏婉的声音带着哭腔从传讯玉符里炸出来，"数据屏监测到阴影波动！
是影渡秘法——他们借劫雷的混乱掩盖了气息！"话音未落，祭坛四壁的青铜灯台突然全部熄灭，黑暗如潮水般漫过脚背。
"小心脚下！"李威的龟甲在黑暗中爆发出幽蓝光芒，卦纹映出三道扭曲的影子正从李小凡脚边的阴影里钻出来。
为首者穿着腐烂的兽皮甲，脸上布满缝合的疤痕，指尖的骨刃泛着青黑，直取李小凡咽喉——正是黑雾中那双猩红眼睛的主人。
李小凡抱着林浩就地翻滚，骨刃擦着他耳尖划过，在青铜地面犁出火星。
他撞在祭坛的星图柱上，星辰珠突然在掌心灼烧，第七道锁链"唰"地从腕间窜出，银芒如活物般缠住那道骨刃。"劫愿锁魂！"他低喝，锁链上的"劫"字纹路突然亮起血光——这是方才引劫时被雷火淬炼出的新纹路。
骨刃"咔嚓"断裂。
为首者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音像指甲刮过青铜："先天灵宝！
果然在你身上......"他话音未落，锁链突然暴涨十丈，银芒穿透虚空，直接缠住了他藏在阴影里的本源。
李小凡看见那家伙的影子突然凝固，整个人被拽得离地，皮肤下浮现出无数半透明的锁链，正是星辰愿锁的纹路。
"炼化！"李小凡咬破舌尖，鲜血溅在锁链上。
银芒骤然炽烈，为首者的身体开始崩解，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不！
我们是劫域遗族，受混沌劫海庇护......"话音戛然而止，只剩一缕黑烟被锁链吞入星辰珠。
"主上小心后面！"杨将军的吼声从门外传来。
李小凡转头，正看见两道影子从祭坛穹顶的裂隙里扑下，骨刃泛着淬毒的幽绿。
他甩动锁链，银芒如电，竟直接穿透了其中一人的胸膛——这次他看清了，所谓影渡秘法，不过是用阴影包裹本源，看似无形，实则躲不过星辰愿锁对"劫"的感应。
林浩突然在他怀里动了动，染血的手死死攥住他的衣袖："主上......我还能......"话未说完，一口黑血喷在李小凡胸前。
李小凡眼眶发红，反手将林浩塞进祭坛角落的防御阵里，锁链在掌心绞出刺目银芒："杨将军！
护好林浩！"
杨将军的战斧已经劈开了第三道影子。
这位曾在荒原上与狼群搏斗的老将此刻浑身浴血，战斧上的狼头图腾被血水洗得发亮："小崽子们，尝尝老子的'破影斩'！"他轮起战斧划出半圆，刀风卷开一片阴影，露出四个缩在角落的劫域遗族——他们显然没料到这看似普通的将领能破了影渡。
林浩突然咳着撑起身子，染血的长枪在地面划出火星："老杨！
左边第三个是头头！"他声音沙哑，却带着惯有的狠劲。
李小凡心头一热——这就是他的部下，哪怕快死了，眼里也只有他的安危。
银索再次破空。
最后一名敌首被锁链拽到李小凡面前时，已经吓破了胆："饶命！
我们只是奉命......"
"奉谁的命？"李小凡掐住他的喉咙，锁链上的"劫"字纹路刺得对方本源直冒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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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敌首的眼睛突然翻白，嘴里涌出黑血，"混沌......劫海......"话音未落，整个人化作飞灰。
祭坛的灯台"噼啪"重新亮起。
苏婉跌跌撞撞冲进来，数据屏还攥在手里："主上！
所有阴影波动都消失了！"她跪下来查看林浩的伤势，指尖按在他脖颈的黑纹上，"这毒在退！
是星辰愿锁的力量！"
李小凡这才注意到，林浩胸前的黑纹正在变淡，原本灰白的脸色也泛起了血色。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转身看向还在微微震颤的第七道锁链——链身表面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新的符文，笔画如星辰流转，正是"命锁苍穹"。
他下意识催动锁链。
刹那间，整座鸿蒙舟在他感知里变得透明——赵老正扶着门框喘气，李威瘫在控制台前揉着太阳穴，杨将军正用战斧劈最后一片阴影......更远处，他甚至看见三里外的山头上，一只野兔正被鹰隼盯上，鹰隼翅膀下的箭簇闪着寒光——这是......因果？
"主上？"苏婉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
李小凡眨了眨眼，眼前的"未来"画面如潮水般退去。
他摸了摸锁链，掌心传来温热的震颤，像是在回应他的试探。
"好个'命锁苍穹'。"他低笑，指腹抚过链身的符文，"能锁劫，能锁命，还能锁因果......"
"你可知，这能力一旦开启，就等于向整个洪荒宣告你的存在？"
清冷的女声突然在识海里响起。
李小凡瞳孔微缩——是凤舞。
他转头看向祭坛穹顶的裂隙，那里只剩一缕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黑雾，像极了她常用的传讯方式。
"有些眼睛......已经盯上你了。"
声音消散时，李小凡摸了摸胸前的星辰珠。
他想起混沌漂流时，鸿蒙舟外那些偶尔掠过的庞大身影，想起张天师说过的"洪荒深处的算计"。
但他没有慌乱，反而勾起嘴角——从灵魂被锁在星辰珠上的那天起，他就没打算当缩在壳里的乌龟。
"苏婉，给林浩换最好的疗伤丹。"他弯腰抱起林浩，锁链在腕间轻鸣，"赵老，让人把祭坛的防御阵再加固三层。"
"主上......"林浩在他怀里呢喃，"我还能......再披甲......"
"你且歇着。"李小凡拍了拍他的背，看向杨将军，"老杨，带亲卫把整艘鸿蒙舟搜三遍，阴影缝隙都别放过。"
杨将军重重抱拳："得令！"
李威扶着控制台站起来，龟甲上的卦纹还在渗血："小老儿再推一卦，看看这'命锁苍穹'......"
"不必。"君李小凡转身走向舱门，锁链在掌心流转如银月，"该来的，总会来。"
舱外的阳光透过裂隙洒进来，照在他染血的衣袍上。
他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不周山虚影，嘴角的笑意渐深——既然有人敢盯着他，那便让他们看看，被"命锁苍穹"锁住的，究竟是谁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