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倾城错 >  第507章 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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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未曾提过。”谢知遥点头,又饮下一杯。

“他的确死于我手,却并非死后被弃于狼窝、尸骨无存。靖安,你说,是谁在我之后又补了一刀?那人又怎知,我原意便是要将他挫骨扬灰?”凤倾城一双丹凤眼静静望向饮酒之人。

谢知遥对上那双漂亮而平静的眼眸,忽然觉得杯中酒有些难以下咽。

他犹豫着是否该向她坦白一切——赵王是他派人丢进狼窝的,秋嫂也是他找来的。

唇瓣微启,他尚未来得及出声,凤倾城却又开了口。

“你别光顾着喝酒,吃点菜。否则待会我没醉,你倒先醉了。”话虽如此,她执壶为他斟酒的动作却丝毫未停。

凤倾城执箸,为他夹了一筷青菜,语气如常:“对了,之前我住在东宫,是因为同太子谈了条件。他帮我救出素素、安顿李未,我便留下来照顾念亲。你对我留在东宫一事,似乎并未反对……你们之间,是否也有约定?”

她不再迂回,目光清亮地望向他。

这两个男人能如此“和平共处”,令她实在生疑。

她很好奇,这两个男人是如何做到和平共处的。难不成他们私下有什么瞒着她的交易?

谢知遥背后沁出薄汗。今日这酒绝非寻常小酌,分明是一场鸿门宴——此刻他已万分确定。

“那时你刚出宫,我要带你走,太子不允,说我护不住你周全。他还告诉我,他已向陛下直言,那孩子是他的。”谢知遥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我与他争执许久,最终同意让你暂居东宫,但前提是——我必须能随时去看你。”

就在他如坐针毡之际,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他重重舒出一口气:“进来。”

知行推门而入,手中抱着两坛酒。

谢知遥目光触及酒坛,心头顿时涌上悔意。

他为何偏偏觉得今日该同初一喝酒?这实在不是个好主意。

知行放下酒坛,见二人并无其他吩咐,便悄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公子似乎喝得多了些,眼神都有些发直,凤姑娘却依旧清明——看来公子的酒量,怕是不如凤姑娘。

凤倾城唇角含笑,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讽意。

“原来我的去留,一直是由你们决定的。我还以为自己是个自由身,想去哪儿、留在哪儿,都能自己做主。”

“不是的,初一,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谢知遥一时语塞,答不上来。

说他与太子之间的君子协定只是权宜之计?还是说无论如何他绝不会放开她的手?

此刻解释越多,反倒越是显得苍白。

“不必解释,反正都已过去,我并未责怪于你。只是忽然想起——随口一问。”凤倾城执起酒壶,为两人的酒杯再次斟满。

“来,喝酒。”

谢知遥心中愧疚翻涌,莫说是酒,便是刀山火海他也愿闯。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瞒她这许多事。她是否早已察觉,只是不曾点破?

“今日秦王妃来了,还送了礼。”凤倾城漫不经心的端杯,送酒入口。

这酒初入口有些辛辣,饮得多了,竟有几分香醇醉人。

“所为何来?”谢知遥面颊泛红,半壶酒下肚,后劲儿渐渐上涌。

“也没什么,特来致谢。满月酒那日,我帮她孩儿取了个乳名,秦王爷很是欢喜。”

凤倾城指尖轻抚杯沿,语气淡淡,“她送了几样贵重谢礼,顺便……想同我讨个主意。”

谢知遥眸色一沉。

“讨主意?”秦王府近来动作频频,秦王妃此来,绝不止致谢这么简单。

他正欲追问,却见凤倾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液沾染她的唇角,添了几分魅色。谢知遥喉结微动,默默咽了下口水。

“她说秦王夜不能寐,忧心忡忡,还提及近日有官员频繁出入秦王府。”

谢知遥心头一紧,放下酒杯,掌心沁出薄汗。

他本想再多瞒几日,待实在瞒不住了,再说,未料竟有人抢先一步。

凤倾城抬眼望来,丹凤眼中烛光跃动,亮得惊人:“她问我该如何是好。我告诉她:覆巢之下无完卵。还说,太子是位合格的储君。”

她轻笑一声,随手理了理鬓发:“说来也奇,我终日深居简出,对朝事一无所知,她为何偏来问我?”

谢知遥望着她那清亮的目光,一时语塞。

“靖安,你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凤倾城取出帕子,为他擦拭额角的细汗:“很热么?怎么都出汗了?”

谢知遥有苦难言,伸手握住她拭汗的手,贴放在自己心口:“近日秦王与赵迁同朝中一些官员往来密切,秦王妃特来同你说这些,想必是想向你传递风声。”

凤倾城轻轻抽回手,“‘近日’是多近?之前怎么从未听你提起?”

谢知遥看着再次被斟满的酒杯,喉头发苦。

是否该同她直言——自己因怕她思虑过重伤身?还是说自己不愿她忧心?

可事实上,她何曾少操过一分心?

“自太子离京后,他们便动作频频。大抵是……心存他想。”

凤倾城只淡淡“哦”了一声。

她夹了块水晶肘子,放入他碗中。

“别光吃素,瞧你近来似清减了些。”

谢知遥僵硬地将肉送入口中,味同嚼蜡。

他静待她接下来的问话,打算等她问完,便全盘坦白。

从前他自以为聪慧,在这京城之中怎么也算得上号人物。可如今与她对坐,才惊觉自己竟落了下风。

凤倾城端起酒杯浅啜一口,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谢知遥左等右等,始终未等到她再次发问,只得闷头喝酒。

接下来的晚膳,便在静默中度过。

每当他的酒杯见底,她便执壶替他斟满,偶有酒液溅出,落在青釉杯沿。

凤倾城也未动手擦拭。

水满则溢,酒亦如是。

待第二壶酒将尽时,谢知遥已醉眼迷离。

他双颊酡红,早已不见了平日俊逸风流,不知何时已挪到凤倾城身侧,揽着她的腰,半倚在她肩头。

“初一……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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