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仪贞确实没留在侯府过夜。

玄三明早便要出发去千仞崖,她第二天也要带着房契去街上看铺子,指望着能在封印宴前将铺子开起来,好在一众夫人小姐们面前统一宣传。

吃过晚饭,又陪着外祖母说了会儿话,叶濯和荣仪贞打算一起离开。

秦归晚不舍地拽着荣仪贞的手:

“舅母知道你们年轻人要做大事,但也不能太忙了,你最近都累瘦了。”

她眼神心疼,语气真挚。

反倒是在场的其余人听了,皆抿着唇,要笑不笑。

舅舅郑枢实在看不过去,将妻子拉到自己身边,提醒:

“湉湉还瘦?你看她这些日子胖的,下巴都圆了。”

秦归晚不解,自己盯着荣仪贞看。

圆了吗?

她怎么看都觉得湉湉又瘦又可怜啊。

“是啊。”荣仪贞笑着安慰舅母,“您就是太疼我了,所以总觉得我身子弱,刚才去看外祖母,她说我的脸活像剥了壳的荔枝,又嫩又圆,鼓溜溜的。”

几人在正厅说笑了一会儿,又吃了半盏茶后,两人才离开。

荣仪贞走在前面。

叶濯跟着在后面,一双眼睛落在她的背影上,全神贯注看着人的脚下,好似若荣仪贞被什么被绊到的瞬间,叶濯的长臂就能伸过去将人揽住。

秦归晚望着二人的背影,直到再看不见的时候,蹙起眉头,扭身对郑枢说:

“我怎么有种,湉湉和姑爷一起回娘家的感觉?”

一直话不多的郑枢默默点头:“我早就有这种感觉了。”

“今日还真像你上次说的那样,他上来就叫我‘舅舅’,行的还是晚辈礼,把我吓了一大跳,差点给湉湉丢人。”

“是吧,是吧。”秦归晚好似遇到知音,“上次在文寿伯府寿宴上,他就是这样行礼管我叫‘舅母’的,简直要吓死我。”

人都离开了,夫妻两个嘀嘀咕咕,互相揽着对方的胳膊,往内院走。

可昭平侯府的正门处却是热闹得紧。

“小心!”

两人才出侯府大门,刚走下石阶,暗处便有一把大刀横着朝荣仪贞面门劈了过来。

幸好她最近时常练武,身体比从前灵活些,一弯腰给避开了。

躲掉的同时,还顺带扯住了叶濯的腰带,将人一起拖到刺客的反方向。

玄三和牵机从暗处现身。

远处的暗巷中,也同时跳出不少黑衣刺客。

双方打斗在一起,各执刀剑,仅仅几个眨眼间,昭平侯府门前便血流成河。

门房哪里见过这个场面,白着脸愣了一会儿神,等下人们都听见动静跑出来看时,才想起连滚带爬地赶回去报信。

荣仪贞被叶濯护着,两人在刀光剑影中,赤手空拳愣是找到了一条回到车上的路。

叶濯的车木料僵硬,暂时能够躲避。

郑宴川在京西练兵,带走了大多数亲兵。

郑枢只好组织侯府的护卫,与黑衣人打成一团。

车外乱得不行,荣仪贞一抹额头上的冷汗,悄悄掀开车帘,刚要去看,便被叶濯一下子扯了回来。

一柄刀尖从车窗插入,紧跟着戳向荣仪贞刚才脑袋所在的地方,又被玄三一剑挑开。

这一刀给刺客们开了头,之后便不时有刀顺着车内的缝隙砍入。

叶濯索性将荣仪贞拉进自己的怀里,用两臂紧紧圈住,算是为她多加了一层人肉防护。

叶濯力气不小。

荣仪贞只觉得整张脸都贴在叶濯的胸膛上,甚至能清楚的听见他的心跳声,身子亦是随着叶濯胸膛的呼吸,而上下起伏。

她鼻子里呼吸的,都是叶濯身上清冷的雪松香,混着晚膳时他与舅舅喝酒后的一点子酒香。

这差不多是两人第一次这样亲密,尤其还是在身侧都是刺客,命悬一线的时候。

她心跳得几乎要从嗓子里飞出来。

却说不出到底是因为怕死,还是在叶濯的怀里实在太让人紧张。

她声音艰涩,问叶濯: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来杀你的,还是杀我的?”

叶濯微微侧头,从车帘的缝隙中观察着外面的战况,却不忘将荣仪贞抱得更紧些,回答她说:

“那可说不好,咱们两个如今在京城里招人恨的程度半斤八两,这些人是来杀谁的都有可能。”

荣仪贞一阵气闷,偏头瞪他。

骂谁呢?

她再坏也不至于和奸佞叶濯半斤八两啊。

荣仪贞拧了拧肩膀挣扎:

“放开我,肯定是来杀你的,和我没关系,不用你保护。”

才挣扎几下,侧后边的车厢木板内又砍进来一柄大刀,刀锋一过,贴着她的身子,直接削掉了荣仪贞腰间挂着香包的绳子。

“诶呦我的娘!”

荣仪贞腿一软,直接跪在了软垫上。

她回身看了眼被刀切得整整齐齐的彩绳,赶忙手腿并用,赶紧回身抱紧了叶濯的脖子。

这车设计的古怪。

除了叶濯身侧那一块藏身的地方,其余两边竟如此不结实。

她憋了口气,不打算逞强,甚至往叶濯怀里钻了钻。

不管是来杀谁的,有人愿意帮她挡一刀,总比亲自被砍的好。

叶濯一笑,都到了这时候,还有心思低头逗她:“不是不用我保护吗?那我可松手了。”

荣仪贞咬牙,装听不见。

就听叶濯大声嚷嚷起来:“诶?你那边又伸进来一把刀。”

荣仪贞“嗯”了一声,自己抱紧叶濯,使劲贴在他身上,来避开两侧没有结实木板的车窗。

“我我我,我先勉强让你保护我一下吧我。”

……

暗巷中。

侍女紧紧攥着手绢,垫着脚尖去看侯府门前的惨状。

眼看着王妃派出去的刺客一个个倒下,赶紧回去车里禀报。

肃王妃听了不由倒吸口凉气,大怒道:

“我说让他们去杀荣仪贞,谁让他们把叶濯也扯进去的?!”

侍女被骂得一个瑟缩,赶忙跪下:

“王妃饶命,是您说只要荣仪贞敢出来,不惜代价也要把她杀了呀?想来那些人是没想到叶濯会陪着荣仪贞一起出来。”

肃王妃使劲吐出口浊气。

这叶濯的确是有病。

哪有在人家做客,从早待到晚,又吃午饭又吃晚饭,最后还跟着人家小姐一起出门回家的?

这哪里是送年礼的客人。

分明是陪媳妇回家的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