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平侯府,荣仪贞自己的牡丹苑中。

只有叶濯和荣仪贞两人时。

叶濯放下茶盏,仔细把进入牡丹苑中起所看到的风景都回忆了一遍。

此处院子位置很好,景色雅致,装饰华丽,看得出来是废了不少金钱和苦心的。

对比起几乎荒败了的宁安楼,荣家对待荣仪贞的心,连侯府十之一二也没有。

他放下茶盏,问荣仪贞:

“荣小团子,是不是我最近做错了什么,哪里怠慢你了?嗯?”

荣仪贞才量好尺寸从舅母处回来,手里拿着的还是今年要打的首饰样子。

她将图样一张一张翻过,凡是喜欢的,就抽出来留在一边。

边看边和叶濯说话,一听人这么问,还有些不解:

“没有啊,叶大人待我很好的,怎么突然这么问?”

叶濯也不恼她边挑东西,边与自己说话时那有一搭无一搭的样子,反而是耐心极好的认真听她说完,才说:

“那为什么你放着我的人不用,要自己去铺暗线。”

“你还要从江湖机构手上买影卫?你怎么就不知道找我要人呢?”

“我为什么要找你要人?”荣仪贞将喜欢的首饰样子挑出来,用茶盏压住放在一旁。

为什么?

叶濯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荣小团子要他请客吃饭的时候,不是一向理直气壮的吗?

怎么到了正事上,就如此分得清你我了。

还是说,荣仪贞从一开始就把他当成吃吃喝喝的风月伙伴,从来没想过患难与共?

叶濯眼睫颤了颤,紧抿住唇,目视前方不再说话,也不回答荣仪贞的问题。

就见荣仪贞拿着图样起身,走到书案前坐下执笔。

全程没再看叶濯一眼。

仿佛他是个透明的人,他的不高兴也不值得被关注。

叶濯拳头捏紧。

更生气了。

两人如此僵持了差不多两盏茶的时间,叶濯先忍不住,他侧过身,要问问书案前的荣仪贞,为什么突然与他这般生分。

才一张口,还没发出声音,就听见荣仪贞极欢快的一声:“好啦,就这样。”

她拿着才画好,墨迹还未干的图纸,小蝴蝶似的在空中甩了甩,语调脆生生的带着欢喜:

“叶大人,你看这个金玉冠好不好看?”

叶濯一愣。

“什么?”

荣仪贞已经到了近前,把刚设计好的图样给叶濯看:

“金玉冠啊,我打算送给你的礼物。你看这枝海棠花,和咱们结盟时,你从我这里抢走的发簪像不像?”

提起那时,叶濯想起两人逗趣的样子,也不自觉唇边溢出笑容。

他目光扫过去,只见图纸上果然画着个男子用的发冠,备注上写着,白玉为底,黄金嵌花。

那花枝缠在简单的白玉发冠上,金黄的颜色,如同叶濯在安禾大长公主府初见荣仪贞时的金色海棠。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眉眼一亮,却不说出来,而是问荣仪贞:“你画这个要做什么?”

“我舅母找了江南最厉害的工匠来,比京中那些只会做粗苯首饰的匠人手艺好得多。”

“叶大人最近帮了我这么多,我也想送大人一件礼物。”

“这个发冠由我来画,再找工匠打出来,你会喜欢吗?”

叶濯眸子动了动,看向别处,就是不看荣仪贞:“是挺好看的。”

荣仪贞循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叶大人,你怎么了?”

叶濯被晾了半天,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

他觉得,荣湉湉这么做,或许有她自己的苦衷。

但他还是忍不住:“你要自己铺暗线,却不肯用我的,荣湉湉,你是不是信不过我?”

“当然不是了。”荣仪贞一口否定。

哪怕她心中真是这么想的,面上眨巴着大眼睛,依旧乖得不行。

“我这么做,是因为……要是你也需要我呢?”

荣仪贞放下手里的图样,一下把叶濯按坐在椅子上,认真道:

“谁都知道叶大人权倾朝野,无所不能,可你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

“万一哪天你有了关口,我不但不能帮忙,还要用你的人去分散你的力量,这怎么可以呢?”

她认真看着叶濯,缓缓解释,语气不卑不亢:

“再说了,荣家人最近老实得差不多,我也该腾出手,把目光放在荣家之外。”

“我母亲留了那么多铺面田庄给我,我要把它们好好经营起来,需要的暗线也是商线,和你在朝中监视同僚们的官线不同。”

说完,甚至嘿嘿一笑,很是有从前找叶濯帮忙时候的狗腿样子:

“当然,若日后有为官的人欺负我,还是要靠叶大人出马的。”

叶濯这才明白荣仪贞在想些什么。

“原来是这样。”

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了人家,叶濯眸光赧然,想了一会儿,问荣仪贞:

“对了,既然你要从荣家抽手出来做别的事,那剩下的荣家人是否直接处理掉?”

荣仪贞摇头:“我抽手出来不是报复够了,是要暂时等一会儿。”

“荣家三房是好样的,与大房、二房都不同。”

“要处理掉荣淮,势必会连累三房,所以差不多年后,我会让荣家分家,到时候,荣淮自然有他的报应。”

……

昭平侯府门前对面的暗巷中。

两个形迹可疑的人侧身贴在墙上,隐蔽身形,去观察侯府的动向。

远处一架顶华丽的马车缓缓驶来。

侍女下车,可疑之人便忙不迭赶来汇报。

车上,侍女对一满头珠翠的女贵人行礼,随即转述那两人的话:

“他们说,自从荣仪贞进去后,到现在为止也没见人出来,只怕是要留在府中过夜了。”

那女贵人摘下挡着脸的风帽,露出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正是肃王妃。

陆家下狱已经这么多天了,迟迟没听到宽恕,只怕是要不好。

昨夜,她苦苦哀求肃王,求她救一救陆家,却被狠狠拒绝。

王府中还有好几位庶子,她的儿子若无外祖家撑腰,有朝一日肃王得登大宝,这太子之位就未必是她儿子的了。

陆家一倒,她不但失了自己的家人,还搭上了儿子的前程。

这一切都怪荣仪贞。

要不是她用个什么破手链做证据,叶濯也不会这么快就有理由将陆家下狱。

从前她就觉得荣仪贞是个丧门星,不论是她母亲,还是昭平侯府,只要挨上她,准没有好事。

如今看来的确如此。

“哼,不过是她外祖家,又不是她自己的家,难道还能住上一辈子不成?”

肃王妃恨恨咬牙,吩咐:“只要荣仪贞敢出来,你们就要不惜代价杀了她!”

马车后面,十几个黑衣刺客戴严了面罩,闻言整齐躬身行礼,训练有素,一言未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