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康复室时,周辰正对着窗外发呆。
阳光斜在他侧脸,把下颌线的弧度衬得格外清晰,却也掩不住那层淡淡的疲惫。
安靖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喝点水吧。”
周辰抬眼看向她,沉默片刻才开口,语气平静,“现在有猴子陪着我,你回航城吧。”
安靖接过他搭在扶手上的毛巾,闻言轻轻摇头:“我再待半个月,等你这阶段训练结束了就回。”
周辰打断她,“你还有一个半月就要举行婚礼了,该忙的事多着呢。难道你真想只在婚礼当天露个脸?”
他看着安靖,目光里带着点无奈的认真,“他是新郎,不是管家。你们两个人的婚礼,你总不能一点都不参与。那样也太不像话了。”
猴子连忙点头附和:“安靖姐你放心,我保证把我哥照顾好,每天训练完给你发视频,绝不偷懒!”
安靖翻了个白眼,“你不抢他饭吃我就谢谢你了。”
猴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现在绝对不会了……”
“行了,”周辰看向安靖,“别逗他了。说真的,你该回去了。”
他顿了顿,目光软下来,“不要仗着人家的好就理所当然。听哥的,买下午的票赶紧回去。”
安靖望着周辰眼里的笃定,又看了看猴子拍着胸脯保证,忽然笑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开交代给猴子,“这是医生交代的注意事项,训练后要冷敷十分钟,晚上睡觉前别喝水太多,还有……”
“知道了。”周辰一把夺过本子,笑道,“你写的字跟你人一样,利索好认,赶紧走吧。”
安靖被他逗笑,眼角的弧度柔和下来:“好。要是猴子敢偷懒、抢你饭吃,你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回来收拾他。”
猴子连忙摆手:“绝对不敢!”
周辰看着她手上的戒指。他嘴角勾起抹浅淡的笑:“婚礼那天,我争取……能右手端酒杯。”
安靖心里一动,刚想说“不用急”,就被他打断了。
“必须的。”他看着她,眼里闪着点执拗的光,“总不能让陆鸣野觉得,我这个做大哥的,连杯喜酒都端不稳。”
安靖望着他眼里的光,她知道这个承诺,比任何康复计划都管用。
“好,”她点头,声音里带着笑意,“我等着喝你端的那杯酒。”
……
当天下午,她终于踏上了回航城的列车。
列车刚滑进站台,安靖就看见人群尽头那个熟悉的身影。
安靖拖着行李箱走过去时,陆鸣野快步迎上来,自然地接过箱子,拉着她的手,“老婆,路上累坏了吧。
安靖刚想应声,就见他眉头猛地皱起,视线落在她身上那件单薄的风衣上。11月的云城还是不冷,但航城已经很冷了。
“怎么穿这么少?”陆鸣野没等她说话,已经利落地脱下身上的羊绒大衣。
带着他体温的衣料裹过来时,安靖闻到了熟悉的雪松味。
“我不冷……。”安靖准备把外套还给他。
陆鸣野一把按住了她的手,又帮她把领口系好,“好好好……你不冷,但不许脱。”
安靖无奈,任由他拉着自己朝停车场走去。
脚步跟着他的节奏加快了些:“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周辰告诉我的。”陆鸣野侧头看她,眼底的笑意漫出来。
安靖心想,他倒是比自己还急,原本想给她家陆少爷一个惊喜的……
陆鸣野带她去了家私房菜馆,包厢窗外正对着一片银杏林,金黄的叶子落了满地。
安靖喝着温热的菌菇汤,听他讲婚礼现场的布置。
“咱们这场中式婚礼,光布置就折腾了小半年。我妈说中式的讲究多,一样都不能含糊。”
他抬眼望向窗外,银杏叶正打着旋儿往下落,语气里满是感慨:
“酒店那边的宴会厅挑高足,梁上能挂灯笼,我姐专门托人从苏城订的走马灯,点亮了,灯影里能转出‘鸾凤和鸣’的花样。”
陆鸣野给她夹了块鱼腹肉,“明天带你去看现场,要是觉得哪里不合适,咱们随时改。”
安靖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笑道:“听着挺好的,老公费心了。”
陆鸣野捏了捏的脸,“这是你的婚礼,得你点头才算数。”
安靖放下筷子,指尖轻轻覆在他手背上,目光清亮得像淬了光:“其实婚礼怎么样真的不重要。”
她顿了顿,嘴角弯起柔和的弧度:“挂不挂走马灯,铺不铺红毡子,穿不穿礼服,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站在我身边的人是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只要身边有你,哪怕就咱们俩在家煮碗面条当喜酒,我也觉得是最好的婚礼。”
“傻丫头。”他低头,在她手背轻轻印下一个吻,语气里带着笑,“那也不行。该有的仪式感得有,不是为了排场,是想让你明明白白知道,娶你进门,是我这辈子最郑重的事。”
吃完饭,陆鸣野开车带着安靖穿过两条街,来到了那家藏在老洋房里的礼服定制店。
安靖跟着陆鸣野往里走,店里的陈设透着低调的奢华——墙上挂着的面料样本都是进口的真丝与织锦,玻璃柜里摆着的盘扣、流苏,光看光泽就知道价值不菲。
店员见他们进来,连忙笑着迎上来:“陆总您来了,那件中式礼服刚熨烫好,挂在VIP试衣间呢。”
说着,领着他们朝VIP试衣间去。
推开VIP试衣间的门,那件中式礼服静静悬在定制衣架上,光看一眼就知价值不菲。
安靖的手指在礼服的宝石上停了停,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渗进来,反而让心里那个念头更清晰了些。
她没抬头,只是轻轻抚过凤凰尾羽上的珍珠,喉间像卡着点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句:“老公,婚礼那天,我想穿军装。”
陆鸣野正看着她发顶的旋儿,愣了愣:“好,那我们就中午穿军装敬国旗,晚上穿礼服拜高堂。”
他没问为什么,他知道军装在军人心里的分量。
安靖也没说。试衣间的镜子里,她望着自己映在镜中的侧脸,
“就穿军装。”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只有自己听得懂那句没说出口的话:这是最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