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穿过松柏,吹得野菊轻轻摇晃,像是在点头应和。
陆鸣野伸手扶起她,说道:“他要是知道你回来了,知道咱们结婚了,肯定比谁都高兴。”
安靖望着两块并排的墓碑,一块刻着自己的名字,一块睡着牺牲的战友。
她轻声问,“进新的父母…… 还好吗?”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长眠的人。
陆鸣野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部队按烈士抚恤金标准给了补助,方叔按你当时留下的那封信里,从你的抚恤金里划五十万给他父母。”
他顿了顿,补充道,“利丰集团的那个公益基金,我让人做了特殊标注,每个季度都会往他父母的账户里打一笔钱,足够老两口养老了。”
她想起胡进新总说老家的父母身体不好,种着几亩薄田,还有个读大学的妹妹,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攒够钱给家里盖栋新房,让二老不用再弯腰插秧。
安靖蹲下身,伸手轻轻拂去胡进新碑前的一片落叶,对着胡进新照片说,说, “兄弟,你爸妈有我呢”。
军人最赤诚也最残酷,对他们的来说,不需要悲伤,也不能悲伤,接过战友未完成的使命,照料好他们的家人,这才是活下来的应尽之责。
“等周辰康复了,” 安靖对着照片里的胡进新轻声说,“我想去看看他父母。”
陆鸣野说;“好,我陪你一起去。”
安靖抬头看他,眼里还凝着未干的水光,声音却稳了许多:“把镯子给我戴上吧。”
她顿了顿,轻轻补充:“我会好好保管好,将来传给咱们的儿媳。”
陆鸣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意顺着血管漫到四肢百骸。
他连忙用擦了擦手心的汗,才小心翼翼地托起玉镯,他低头看着镯子稳稳圈住她的腕骨,喉间滚出一声轻笑。
“老婆,你说我们要是生了好几个儿子,这一个镯子该怎么分好?”
安靖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眼泪还挂在睫毛上,“那还不好办,咱们就再多买几个,一人一个不就得了。”说着,她轻轻晃了晃手腕。
陆鸣野笑,“嗯,还是我老婆聪明。”
“走吧。” 陆鸣野牵着她往墓园外走,“回家合计合计,除了镯子,还得给未来的儿媳们准备点什么。总不能让人家觉得,陆家就这点家底。”
安靖仰头看他,眼里的笑像揉碎了的星子,“咱儿子在哪啊?”
陆鸣野被她问得一愣,随即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牵的手传过来,带着滚烫的暖意。
他停下脚步,弯腰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像怕被风听了去:“那我们还是先回去生儿子。”
安靖白了他一眼。笑骂道:“滚蛋!”
陆鸣野没脸没皮,“好,我们一起滚。”
“谁要跟你滚。” 安靖嘴硬着,脚步却诚实地跟着他滚,俩人来到了机动车旁。
安靖率先一步上车。陆鸣野掏出手机想看一下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他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日历 —— 今天的日期旁,标注着一个小小的蛋糕图案。
“走咯,我们先去吃饭。” 他戴上头盔跨上车时,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雀跃。
安靖侧头看他,见他眉眼间漾着藏不住的笑意,心里犯嘀咕,却还是顺着他的话应道:“行啊,正好有点饿了。”
机会车平稳地穿梭在街道上,风拂过耳畔,带着夏天特有的燥热。在陆鸣野的指引下。
不多时,车子停在了一家雅致的私房菜馆门口。
陆鸣野摘下头盔,顺手接过安靖的,牵着她往里走。服务生熟稔地引着他们到了一个包间,桌上已经摆好了一小束淡雅的桔梗花。
“点吧,看看想吃什么。” 陆鸣野把菜单推到她面前,眼神亮晶晶的。
安靖翻着菜单,忽然感觉他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她的膝盖,抬眼时,正撞见他眼里的期待。“怎么了?” 她疑惑地问。
陆鸣野没说话,只是朝服务生招了招手。很快,一个精致的小蛋糕被端了上来,上面插着一根小小的蜡烛,火苗在空调风里轻轻摇曳。
“生日快乐。” 他的声音温柔得像羽毛,“我知道你不爱张扬,但生日总得有点仪式感。”
安靖愣住了,看着那跳动的烛火,她愣住了。她生日吗?她知道都不记得了。
自从她爸牺牲后,她就再也没过过生日了。
这些年在队里,生日多半是和战友们简单吃碗面就过了,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时刻。
“你怎么知道……” 她问。
陆鸣野笑,“我看过你身份证。”
他接过服务生手里精致的红玫瑰,语气里的玩笑散去,只剩下沉甸甸的认真:“从咱们认识算起,第一年你生日在医院,我们那会还不太熟。第二年生日,你在那边。今年生日我陪着你过。以后的每年生日我都会有陪着你,直到永远。”
好,” 安靖接过花,眼里含着笑,“那你可得说到做到。
“拉钩。” 陆鸣野像个孩子似的伸出小拇指,眼里的认真让安靖心头一暖。
突然安靖想到了什么,惊喜道,“陆鸣野,我生日这天我们领证了呐!”
陆鸣野笑,“你才知道啊。”
这周末他原本想过去给她过生日的,没想到这个傻丫头自己回来了。要不是想着生日当天领证更有意义,他昨晚怕是熬通宵都要拽着她往民政局跑。哪还能按捺住心思,等到今天才把那两本红本本攥在手里。
安靖也笑了,“真没想到,你心心念念的生日纪念,倒成了我的。”
可不是么。他原是想在自己 29 岁那天领证的,没能成!偏生阴差阳错,在她 29 岁生日这天,把两本红本本稳稳攥在了手里。
安靖望着陆鸣野眼里的自己,忽然觉得那些错过的、遗憾的,都在这一刻有了归宿 ,其实命运早早就埋下的伏笔,哪怕绕了再多弯,终究把最妥帖的安排,送到了他们面前。
“可不么。” 陆鸣野掐了掐她的脸,“所以往后的日子,你得加倍疼我,爱我。”
安靖被他逗得弯了眼,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知道了,我的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