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岛湾仔春秧街的"梦萍裁缝铺"里,清晨五点半就亮起了灯。这事陆梦萍又新开的一家成衣铺子。陆梦萍踩着缝纫机踏板,针脚在布料上走出细密的轨迹。空气中飘着棉絮和樟脑丸的味道,墙上挂满了各式旗袍和西装样板。
"阿萍姐,"学徒小梅揉着惺忪睡眼进来,"这么早就在赶工?"
梦萍抬头笑了笑,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旺角的陈太太急着要这件旗袍,明天她先生要去参加重要酒会。"
她手下的深蓝色缎面旗袍已经初具雏形,领口绣着暗纹云朵——这是她新设计的"祥云"系列,暗合着对远方亲人的牵挂。裁剪台上摊着最新版《南洋商报》,广告栏里藏着依萍约定的暗号:云纹代表"平安",竹纹代表"急需药品"。
储藏室最里间的樟木箱里,藏着梦萍的秘密。表面是各色零布头,底下却整齐码着磺胺药片、绷带和急救包。每个月挣的港币,有三成变成这些救命物资。
今天新到了一批盘尼西林,药房伙计悄悄用报纸包着送来。梦萍小心地清点数量,在账本上用裁缝行业的暗语记录:"蓝缎十码"代表十盒,"金线五绞"代表五支注射剂。
"阿萍姐,"小梅探头进来,"布行送新料子来了。"
梦萍迅速盖好箱子,抓起尺子迎出去。门外停着板车,车夫老刘眨眨眼——三捆布料的捆扎方式暗示着"有密信"。
深夜打烊后,梦萍在台灯下拆开布匹的封边。果然藏着微缩胶卷,用显影药水处理后,浮现出依萍的笔迹:"北边急需奎宁,可否筹措二百斤?"
梦萍的心一紧。奎宁是管制药品,但想起依萍信里提过的疟疾疫情,她咬咬牙取出存折——上面是她攒了三年准备扩店的资金。
第二天,她以"采购夏季布料"为由,亲自过海到九龙。在重庆大厦阴暗的走廊里,她与药材商完成交易。回来时手提箱沉甸甸的,装着的不是布料,而是救命的药粉。
周五的午后,裁缝铺来了位特殊客人。穿着考究的南洋太太量体时,突然用上海话低语:"云想衣裳花想容。"
梦萍手一颤,针尖刺破指尖。这是依萍约定的暗号!她镇定地接道:"春风拂槛露华浓。"
太太露出微笑,试衣时悄悄塞来张支票。梦萍摸到背面凹凸的印记——是秦氏商行的暗徽。这笔钱将变成十台缝纫机,明着运往广州服装厂,暗地里零件将重组为医疗器械。
更妙的是,太太定制的二十套旗袍里,衬布都经过特殊处理,浸泡过消炎药水,将成为前线护士们的特殊内衣。
危险在雨季来临。税务司突然上门查账,带队的英籍官员仔细翻看进货单。
"陆小姐,"他指着账本,"上个月采购的'印度绸',数量似乎对不上?"
梦萍心知肚明——那些"绸缎"款项实际买了无线电器材。她从容打开样品柜:"您看,这批料子特别轻薄,一匹实际只有寻常布料的三分之二。"
她边说边抖开一匹湖蓝色绸缎,如水波般荡漾的布料晃花了查账人的眼。趁对方分神,学徒迅速调换了真正的账本。
送走官员后,梦萍才发现后背全湿了。她想起依萍的嘱咐:"任何时候都要留三套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