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没亮透,苏檀就被顾小满扒拉醒了。
"姐,三槐叔背了竹篓来!"小丫头攥着她袖口晃,"沉砚哥说要装成采冬参的,我把你藏在灶膛里的红布找出来系竹篓了,婶子们见了肯定说我们是给闺女说亲的——"
"小满。"顾沉砚拎着麻绳跨进门槛,军大衣下摆结着霜,"把你姐的棉鞋塞草絮。"他瞥了眼苏檀床头的翡翠镯,压低声音,"昨儿陈干事招了,玄冥门在北山埋了眼线,咱们得装得像。"
李三槐把竹篓往地上一墩,粗布裤管沾着雪:"我今早去村头放了话,说鹰嘴崖下有野山参,保准能引开盯着咱们的人。"他拍了拍腰间的猎刀,刀鞘上还挂着半块玉米饼——是顾小满塞的。
苏檀把灵核塞进贴身口袋,翡翠镯在腕间凉得沁骨。
赤鳞从她衣襟里探出脑袋,红眼睛盯着窗外:"北边有腐木味。"它甩了甩鳞尾,"是玄冥门养的阴草,年头比你镯子还久。"
顾沉砚给她系围脖的手顿了顿。"走。"他把竹篓往李三槐肩上一推,"小满跟紧我。"
山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
鹰嘴崖的路比想象中陡,冰棱子挂在树杈上,踩一步滑三滑。
顾小满扒着顾沉砚后背,小短腿倒腾得飞快:"哥你看!
那棵歪脖子松底下有野栗子——"
"噤声。"赤鳞突然炸毛,鳞甲擦过苏檀手背,"他们来了。"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瓦片碎裂声。
陆九娘踩着冰棱跃下,玄色斗篷翻卷如鸦翅,手里的寒铁锁链"唰"地缠向苏檀手腕。
顾沉砚旋身挡在她前面,军刺划开锁链,火星子溅在雪地上:"玄冥门的狗,倒是会挑时候。"
"兵痞子。"陆九娘舔了舔嘴角,锁链突然分出三股,"当年你爷爷护着苏家老东西守灵脉,今儿你倒护起叛门余孽了?"她指尖弹出枚黑针,擦着苏檀耳际扎进顾沉砚左肩。
"哥!"顾小满尖叫。
顾沉砚闷哼一声,军刺"当啷"落地。
他额角冒冷汗,伸手去摸腰间的枪套——却摸了个空。
李三槐从斜刺里扑过来,火把砸向陆九娘脚边的干草堆:"走!
我断后!"
火势腾地窜起,黑衣人被烧得后退。
苏檀拽着顾沉砚往崖下跑,灵核在兜里烫得发烫。
顾沉砚的手越来越凉,她急得咬破嘴唇,把灵核按在他伤口上:"撑住!
这东西能——"
剧痛突然从掌心传来。
灵核的幽光裹着顾沉砚的血,在他皮肤上烙出个青色印记。
陆九娘的冷笑从火海里飘来:"原来顾家血脉还留着灵脉抗性?
苏檀,你以为靠这破镯子就能——"
"闭嘴!"苏檀吼了一嗓子,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顾沉砚突然攥紧她手腕,呼吸重得像擂鼓:"左边三、三步...矿洞。"
矿洞里霉味呛人。
苏檀扶着顾沉砚靠墙坐下,摸出火柴点亮松明。
火光映在洞壁上,她猛地顿住——岩壁上刻着壁画:穿青衫的女子和玄衣男子并排而立,脚下是翻涌的灵脉,两人手中各托着半枚翡翠镯。
"那是初代灵脉主人。"赤鳞跳上她肩头,"玄衣的是玄冥门大长老,他们立誓共守灵脉,后来为了'灵脉该护凡人还是修者'吵翻了。"它用爪子扒拉壁画上的裂痕,"你镯子是盟誓信物,所以陆九娘说'该归玄冥'。"
顾沉砚扯了扯她衣角:"灵核...还疼么?"
苏檀这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汗。
她把翡翠镯贴在壁画上,镯身突然泛起金光。
地面剧烈震动,洞顶的冰碴子簌簌往下掉。
顾小满躲在李三槐身后,指着洞底喊:"姐!
有东西!"
半埋在冰雪里的青铜印缓缓升起,表面的纹路和苏檀兜里的玉符严丝合缝。
赤鳞凑过去嗅了嗅,尾巴尖直颤:"第三枚灵印!
快收起来——"
"咚!"
远处传来号角声,像闷雷滚过雪地。
陆九娘的声音混在风声里,比冰棱还冷:"苏檀,你以为拿到灵印就能逃?
我玄冥门三百死士,早把这矿洞围——"
"走!"顾沉砚扯下军大衣裹住苏檀,抄起地上的军刺,"小满跟紧三槐叔,我断后。"他肩头的血浸透了衣襟,可眼里的光比松明还亮,"檀檀,你拿好灵印。"
苏檀攥紧青铜印,灵核在掌心发烫。
洞外的号角声更近了,她能听见靴子踩碎冰棱的声响。
赤鳞在她耳边急促地叫:"灵印底下有密道!
快——"
"姐!"顾小满突然拽她袖子,小手指向洞壁裂缝,"那边有门!"
苏檀回头,只见青铜印升起的地方裂开道缝隙,里面透出幽蓝的光。
陆九娘的锁链已经缠上了洞口的松树,顾沉砚的军刺和锁链撞出火星。
她咬了咬牙,拽着顾小满的手往缝隙里钻:"沉砚!
三槐叔!
快!"
密道里的风突然灌进来,洞门"轰"地合上。
苏檀摸着黑往前跑,灵印在怀里发烫,身后传来陆九娘的尖叫:"给我砸开!
活要见人!
死——"
声音被隔绝在门后。
苏檀扶着墙喘气,顾沉砚的手从后面覆上来,带着血的温度:"别怕。"他声音哑得厉害,"我在。"
远处传来滴水声。
苏檀借着灵印的光抬头,只见密道尽头刻着四个大字:灵脉中枢。
而更远处,有脚步声正在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