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音像根细针直扎耳膜。
苏檀攥紧照片,铜纽扣硌得掌心发疼。
顾沉砚抄起墙角的步枪,枪托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走。"
两人顺着哨音往村后跑。
山风卷着竹叶子打在脸上,苏檀的布鞋踩过湿滑的青石板,顾沉砚突然拽她往树后躲——老槐树下,一道黑影正用铁锹刨土。
"是赵三根!"苏檀压低声音。
月光漏过枝桠,照见那道身影左眉骨的暗红疤,和照片里09号的特征分毫不差。
顾沉砚的手指扣住扳机。
赵三根突然直起腰,铁锹"当啷"掉在地上。
他蹲下身,从坑里捧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盒,刚要打开,顾沉砚的枪已经顶住他后颈:"动一下,崩了你。"
铁皮盒"咔嗒"落地。
苏檀弯腰捡起,指甲抠开生锈的锁扣——里面是张泛黄的手绘地图,用红笔圈着县城外围的粮库、供销社、公社礼堂,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夜袭路线"。
"09号是你?"苏檀捏着地图抬头。
赵三根突然咧嘴笑,嘴里渗出黑血:"晚了......"他踉跄着栽倒,后颈插着半截细针,针尾还挂着根细若发丝的蓝线。
顾沉砚蹲下身探鼻息:"死了。"他扯下蓝线,"毒针。"
苏檀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远处又传来一声哨音,比刚才更急。
顾沉砚把地图塞进她怀里:"回大队,我去追。"
等苏檀跑回大队部时,院门口围了一圈人。
刘翠花跪在地上,揪着周大队长的裤腿哭:"三根早上还在家啃玉米饼,这会子人没了!
大队长你得帮我找啊!"
苏檀挤进去,伸手扶刘翠花:"婶子别急,慢慢说。"刘翠花抬头,眼泪糊了半张脸,衣襟上沾着草屑。
苏檀的手指在她衣襟上擦过,摸到根线头——藏青粗布,织法紧密,和上个月从密信夹层里提取的纤维一模一样。
王副队长挤到前面,腰上别着的手电筒晃得人睁不开眼:"周哥,这事邪性。
要不把村口路口都封了?
省得人跑了。"
顾沉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院门口,军装下摆沾着草叶:"封村?"他扯了扯领口,"逼急了,他们能把后山炸药库端了。"
王副队长的脸僵了僵:"顾同志这是......"
"陈永福。"顾沉砚突然喊了一嗓子。
蹲在墙根的瘦高个蹦起来,"到!"
"今晚起,你每隔半个时辰去王副队长屋里晃一圈。"顾沉砚拍了拍他肩膀,"就说......说你家老母鸡下蛋了,让他给称称斤两。"
陈永福挠着头跑了。
王副队长的手电筒"啪"地掉在地上,捡起时手直抖:"顾同志这是信不过我?"
"信。"顾沉砚笑了笑,转身进了屋。
苏檀跟进去,地图被她叠成小块塞进袖管。
顾沉砚关上门,声音低得像猫爪挠心:"刘翠花衣襟的线头,和密信纤维一样。"
苏檀点头:"赵三根死了,但他背后的人还在。"
半夜起了雾。
林月白缩在档案室门口,怀里揣着从灶房顺来的火柴。
她摸出别在头发里的细铁丝,捅了捅锁眼——"咔",锁开了。
档案柜在最里面。
林月白划亮火柴,火苗映出柜上的标签:"知青档案村民户籍历史旧案"。
她翻到第三排,手指在"赵建国"的档案袋上顿住——赵三根的爹,早年在西南当过兵,档案里夹着他当年的军装照。
"啪",火柴灭了。
林月白摸出第二根,刚要划,后颈一凉。
一只手按住她的手腕,骨节分明,带着股松木香。
"你太冲动了。"王副队长的声音从背后飘来,"09号的事,不该你插手。"
林月白倒抽一口凉气,挣扎着转身:"你也知道09号?"
"嘘——"王副队长的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林月白的指甲掐进掌心,透过窗户的缝隙,看见月光下一道身影——宽肩窄腰,军靴踩在青石板上"哒哒"响。
门把手动了动。
王副队长的手劲松了些,林月白猛地推开他,撞得档案柜"哐当"响。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顾沉砚站在门口,军帽檐压得低低的,阴影里的眼睛像淬了冰:"你们聊得很热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