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青竹沟的山尖,晒谷场的大喇叭就炸响了。

"顾沉砚同志前线立大功!

省报要登照片嘞!"周大队长拍着广播匣子,嘴角咧到耳根,"咱青竹沟出了个授勋兵王,今晚队里杀头猪,给苏知青办庆功宴!"

石磨旁搓麻绳的王婶把线团一扔:"那丫头跟顾同志走得近,该她风光!"

"可前儿赵明远刚被查出来偷粮票......"张二媳妇压低声音,"这好事来得太急,莫不是......"

苏檀蹲在井边洗青菜,指节捏得发白。

竹篓里的灵泉黄瓜滚了两颗出来——顾沉砚的信还焐在怀里,墨迹未干的"等我回来"像块烧红的炭。

她弯身捡黄瓜时,瞥见墙根儿闪过道灰影子。

"苏知青。"

冷不丁的男声惊得她直起腰。

穿藏青中山装的男人站在院门口,公文包搭在臂弯,眉眼像块冻硬的石头,"省里孙志刚,来查账本案。"

周大队长跟着跑进来,脑门儿冒汗:"孙同志,苏知青可是咱村的好榜样......"

"榜样更要经得起查。"孙志刚翻开公文,"有人举报,她藏着账本原件。"

苏檀把湿手往围裙上擦了擦,转身从柜顶摸出个布包。

粗布展开,泛黄的账册摊在桌上——每页都是工整的"收红薯三百斤分玉米两担",连墨点都和村部存档的对得上。

"这是我抄的副本。"她声音软得像棉花,"原件早交给林干事了。"

林建国从门后闪出来,拍了拍腰间的枪套:"确实,苏同志配合得很。"

孙志刚的指节叩了叩桌沿,突然笑了:"那我就住村里几天,实地考察。"

夜露打湿了窗纸时,顾小满的小脑袋从后窗探进来,发梢沾着草屑:"姐姐!

我去后山挖荠菜,听见唐倩跟个穿旗袍的女人说话!"

小丫头急得直搓手:"她们说'假被捕'、'账本在苏檀枕头下',还说要'今晚动手'!"

苏檀的瞳孔缩成针尖。

她蹲下来,给小满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辫子:"小满去民兵屋,把林干事叫到菜园子。"

等月亮爬上老槐树,她摸黑进了空间。

灵泉边那株藤蔓正抽新枝,叶片上凝着晶亮的露——这是上次用灵泉水泡了野菊花种子,意外长出的"幻觉藤",沾了它的气儿,能让人把东屋认成西屋。

她蹲在菜园子垄沟里,把藤蔓埋进松土里。

后墙传来瓦片碎裂声时,苏檀正坐在灶前添柴火。

"吱呀——"

院门被推开条缝。

穿月白旗袍的女人猫着腰进来,发髻上的珍珠簪子闪了闪——是沈婉。

她盯着苏檀的炕,一步步挪过去,突然踉跄着撞翻了菜坛子。

"账本......明明在......"她捂着太阳穴,转身往院门口跑,却一头撞在篱笆上。

"沈女士这是要去哪儿?"林建国的手电光刺过来,身后跟着三个民兵,"唐倩在村东头的破庙被逮了,您俩的'苦肉计',该收场了。"

沈婉瘫坐在地上,珍珠簪子滚进了泥里。

正屋灯亮了。

苏檀端着碗热粥出来,月光照得她眼尾发亮:"沈小姐要是渴了,我这儿有灵泉水泡的茶——不过得等孙同志来了再喝。"

孙志刚披着外衣从村委跑过来,额角渗着汗:"苏知青,省里有新指示,你跟我回......"

"叮铃——"

村部的电报机响了。

民兵小孙举着黄纸冲过来,声音抖得像筛糠:"顾、顾同志提前探亲,明儿到村!"

孙志刚的脸白了一瞬,公文包"啪"地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却不敢看苏檀的眼睛:"那、那我先回县上复命......"

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时,苏檀摸出怀里的信。

顾沉砚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暖光,最后那句"等我回来"被她用红绳系了个结。

后半夜起了雾。

苏檀坐在门槛上,望着村口的青石路。

山风卷着松涛声扑过来,她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不,是汽车的轰鸣。

天刚蒙蒙亮时,村口的老柳树下扬起尘土。

一辆绿皮军车缓缓停下。

车门打开的声响,像颗落在心尖上的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