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铃声如同精确的齿轮咬合声,宣告着学生时代短暂的自由的开始。
椎名立希回过神来,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每一步都像踩在粘稠的泥沼里。羽丘的窒息感则像无形的薄膜包裹着全身,月之森的挫败感如同冰冷的铅块压在心头。
海铃成了“标准答案”,美咲前辈成了规章执行机器,灯变成了迷茫地复读机,爱音……被彻底抹掉了存在。
而唯一的线索——那个装模作样的三角初音,像一条滑不溜丘的鱼,在她指尖溜走,还差点让她被月之森的风纪委员会扣押。
再一次逆着走向食堂的、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模范生”人流,走向教学楼后方那个小小的花园。
这是她最后的“避难所”,一个规则暂时无法完全渗透的角落,一个还能存放她那点可怜“错误”(一株蔫黄瓜)的地方。
这棵黄瓜苗是她昨天种下的。立希记忆中,她持有红心7的时候,是可以快速催熟植物的。
在昨天看到小睦的反抗手段后,她也想试着做点什么,万一有作用呢?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在光洁的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里那标准化的“专注凝神”香氛在这里似乎淡了些,被草木的微涩气息取代了一点。但这丝毫无法驱散立希心中的阴霾。
颓然倒在冰冷的长椅上,后背硌着坚硬的椅背。仰起头,透过稀疏的枝叶,看着那片被“正确”修剪得毫无特色的天空。灰鸽群再次以完美的菱形队列掠过,翅膀扇动的节奏如同冰冷的节拍器。
“呵……”
立希发出一声短促的、充满自嘲和疲惫的嗤笑。
破局之法?她这五天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翻墙、偷窥、试探,像个可笑的傻子。结果呢?撞得头破血流,只换来更深的绝望。
她找到了问题(三角初音),却连靠近都做不到。规则像铜墙铁壁,完美得像一个无懈可击的囚笼。
“而且,那家伙最近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可是那里面空无一物。
立希想起RiNG震耳欲聋的鼓点,想起台下挥舞的荧光棒,想起队友们(即使是那个麻烦的粉毛笨蛋)或专注、或兴奋、或紧张的脸……那些鲜活的、充满“错误”却无比真实的画面,此刻遥远得像上辈子的梦。
突然,她感觉被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她只是一个鼓手。她的武器是鼓棒,是节奏,是能在舞台上点燃观众血液的激情。
可现在,她的鼓棒砸不碎这该死的“规则”,她的节奏在这个死寂的世界里激不起一丝涟漪。她引以为傲的努力,在这里一文不值。
“…离峰那家伙…”
立希下意识地喃喃出声。
“那个...总是带着一脸欠揍笑容、行事跳脱、满嘴歪理、却总能莫名其妙地找到破局关键、把不可能变成可能的家伙。”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唾弃的软弱和依赖。
“要是他在就好了…”
烦躁地闭上眼,不想承认这种无力感。但脑海中却清晰地浮现出那个身影。
在被千万人误解时依旧只会埋头对付怪异的样子,帮大家解决问题好默默离场的样子,还有…在避难所临时舞台上空,明明已经累得不成样子了,却依旧立刻赶到现场对她们竖起大拇指的样子。
“如果是那家伙…肯定有办法吧?”
立希自嘲地想。
“虽然是个笨蛋,但对付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他好像特别在行?”
可是这种认知让立希更加烦躁了。
“难道没有那个笨蛋,我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吗?”
就在这股自我厌弃的劣等感几乎要将她淹没,让她只想在这长椅上彻底当个自闭蘑菇的时候。
砰!哗啦!
一声不算大、但在寂静角落显得格外清晰的闷响,伴随着枝叶被压断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从不远处的围墙方向砸了过来!
立希如同被针扎到,猛地睁开眼!带着被打断思绪的极度不悦感。
“连最后清净地都要被‘正确’入侵了吗?”
“噌”地一下坐直身体,锐利如刀的目光带着几乎要sha人的烦躁,狠狠射向声音来源!
只见围墙根下,茂密的灌木丛一阵剧烈晃动,仿佛有什么大型生物在里面挣扎。
紧接着,一个穿着羽丘校服、蓝色长发此刻沾满草屑树叶、显得极其狼狈的身影,以一个相当不雅的姿势摔了出来。
“噗通”一声,正好扑倒在长椅旁边,距离她那个刚种下黄瓜藤的旧花盆,只差几厘米!
“嘶…离峰君!都怪你推我!都说了我自己会跳的啦!”
那个狼狈的身影揉着膝盖,小声抱怨着,声音里带着一种立希既熟悉又陌生的、属于“丰川祥子”的鲜活感。
下一秒,另一个身影矫健地翻过围墙,轻盈落地,动作带着点不羁的流畅。
是个同样穿着羽丘校服的男生,脸上带着坚毅的表情,张口就回怼。
“sakiko(只狼sekiro),犹豫就会败北!”
“所以就让我白给了是吧?”
“等等,大祥老师,好像有人。”
男生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抬起头,视线越过揉着膝盖的祥子,正好对上了长椅上。
椎名立希那双此刻写满了惊愕、被打扰的极度不爽、以及一种“你们tm在逗我?”的、和隐藏起来的惊喜、难以置信的看傻子的眼神。
空气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丰川祥子揉着膝盖的手僵在半空。
离峰脸上调侃的笑容彻底凝固。
椎名立希看着这两个如同天降陨石般、以极其不雅姿势砸进她最后“避难所”的不速之客,尤其是那个灰头土脸差点压扁她黄瓜藤的丰川祥子,还有那个她刚刚还在想着“要是在就好了”的离峰…
眉头,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拧成了一个足以夹死苍蝇的死结。胸腔里翻涌的怒火、烦躁、绝望,在看清来人的瞬间,被一种更加荒谬绝伦、难以言喻的情绪取代。
“…祥子?还有你…羽丘的那个白痴男的?”
目光扫过被祥子压乱的灌木和那个差点惨遭毒手的花盆,最终定格在离峰那张写满错愕的脸上,语气里的不爽几乎凝成了实质性的冰渣。
“…你们俩…这又是玩什么新型的行为艺术?还专挑我刚种下的黄瓜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