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彼岩 >  第十话 疫人(第二部分——乐夜荣视角)

大地在晃动,乐夜荣感受得到,他向前奔跑着,脑海里浮现的诗意给他描绘出一条路径。

他的皮肤上寒毛竖了起来——那是被风吹的。

一股奇怪的味道很快便钻入了他的鼻腔,让他差点没有吐出来。

强忍着腹部的不适,乐夜荣只是玩命奔跑,他的每条神经都是紧绷的,是危机感在告诉他此刻的险境。

“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才能弄出这等动静。”乐夜荣脑补着当下所发生的状况,并通过所描述的文字在意识中模拟了一幅场景。

在此场景中,他能看到人们的惊恐,能感受他们的无力,能体会他们的情绪。

他知道他在逃命,可这时却有一阵风从他身边吹过。

感受到这阵微风,乐夜荣心中似乎有什么被触动,从这之中,他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

那是一种视死如归的勇气,也是一种无路可逃的无奈。

是的,无路可逃。

乐夜荣嗅到了,他此刻已经无处可逃。

随着一股强大的力道传遍全身,他立刻就明白了。

于是,在他失去方向的在地上打滚后,他瞬间就做出了判断。

这是一种直觉,也或许是他触觉与味觉极其灵敏所带来的另一种能力。

他很快就稳住了自己的身体,然后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接下来的一击。

乐夜荣看不到攻击者是谁,但他脑中的场景此时却将这些攻击一一呈现了出来。

来人的这一拳,勇猛,强硬,仿佛是机器一般,丝毫没有任何的生气。

乐夜荣甚至可以嗅到其中那丝比黑暗还要黑暗的气息。

不假思索,他在躲过这一击后迅速又是连续几个后翻。

这几个后翻,让他再次躲开了到来的攻击。

那大地的晃动,让黑暗中的他不免也要感到心悸。

他不难想象,若这些攻击真实地落在他身上,那结果会是怎样。

“妈的,好在当年在做杂技演员的时候跟师傅们学过几招,不然今日我真就要命丧当场了。”乐夜荣心中庆幸,顿时又回想起了在地球的时光。

那时他刚从学校毕业,正要高考时,却因为家中的窘境不得不辍学。

辍学后,他曾做过很多工作,其中,他的第三份工作就是马戏杂技实习生。

那是一个戏剧还很风靡的年代,而马戏当时也是很受大众喜爱的。

他没有很多文化底蕴,于是没有加入其他的表演戏剧团,最终却加入了一个马戏团。

不得不说,或许这是乐夜荣当年的无奈之举,因为他需要钱,而马戏演员的出场费却可观。

但同时的,这也算是他的一次机缘,因为在此,他认识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位老哥们。

他是乐夜荣的杂技启蒙师傅,也是他非常要好的一位老友,是影响乐夜荣整个人生的一个很重要的人。

至少乐夜荣是如此觉得的,如果没有那时的经历,没有他的这位师傅,或许他后来的人生又会是另一番模样。

乐夜荣至今还记得,那一年似乎也发生了一件非常大的疫病。

那场疫病中死了很多人,而乐夜荣却因为与这位老友一起研究新的杂技,所以幸免躲过一劫。

说来还真是有些怀念呐...

乐夜荣心中想着,与此同时,那些原本应该忘却的杂技技巧却全都在此时被他用了出来。

这是杂技中最常见的一门驯兽技巧。

乐夜荣脑中闪烁着这些片段,随后一个起跳,便跃上了半空。

他此刻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舞台,面对着野兽,他初始怀着胆怯。

可慢慢的,他仿佛听到了野兽的低语,似乎在对他述说着什么。

然后,他们变成了舞台上最好的搭档。

每一次的对视与交错都充满了默契,就好像他们都害怕伤害到对方。

可他们的每次接触又是那么真实,他抚摸着它的毛发,它把他推往更高的天空。

接着,它躺下,四肢朝天,用它的四肢接住落下的他。

而他却也在空中变向,做了个倒立的姿势,用他柔软的双手去触碰它的掌心。

他们彼此信任着,他们慢慢成了好友。

“你要学会去听它的心声,野兽即便外表看着凶猛,但它同时也是充满灵性的,当你真心付出时,它便能感受得到。”

乐夜荣耳边似乎又响起了老友师傅对他的教导。

“他们是危险的,同样也是安全的。它危险,是因为你给了它危险,它安全,是因为你给了它安全。”

于是,他开始尝试着,让它在安全的位置等待,把一切危险都扛在自己身上。

所有危险的动作,他都一人承担,而它,只需要在安全的位置迎接度过危险之后的他。

然后,一场完美的表演便完成了。

他终于脚踏实地,就像每次结束那样,而它,却在一旁默默享受着他的抚摸。

但这一次,他没有抚摸,因为这一次,它再也不是它。

“小师。”乐夜荣心里呢喃着,脸颊却逐渐湿润了起来。

那正是它的名字,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它同样也是另一个乐夜荣的启蒙师傅。

它教会了乐夜荣许多野兽的技能,其中也包括野性的收放。

于是,他懂得了如何控制自己的野性,让野性成为他的一种力量时,也不会被野性所控制。

他应该咆哮,但他没有咆哮,只是嘴里发出一声低吼。

这声音是他自己所无法听见的,然后他就像眼前这野兽一般,疯狂的扑了上去。

仅凭野性本能的撕咬,冲撞,拍击。

他感觉嘴里开始弥漫一股刺鼻的腥味,与此同时,还有一种奇怪的东西。

‘河疫’就这样在他体内蔓延开来,而这一次,它们却未能融入这个载体,也无法成为这个身体的‘宿主’。

虚假的本地人被管控了起来,在漫长的交汇洪流中,慢慢失去了本来的面目,最终被真正的本地人所‘洗脑’同化。

在此刻,这些‘河疫’成为了乐夜荣的又一大助力。

它们共同改造着‘夜荣’的身体,使‘夜荣’的感知变得越发灵敏,让他的表面张力变得愈发可塑。

乐夜荣感受着这一切,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也没有任何的不适。

因为他知道,‘夜荣’之道是正确的。

当他们再也没有矛盾,这个世界才会真正的纯粹。

当他们意识形态统一,这个世界才能迈着更加坚定的步伐,向着那个他们都期望的未来走去。

当疫病不再存有危害,当他们不再互相消灭,这个世界才能真正变得‘合理’。

而在这一刻,他们便不再有人疫之分,因为他们都是‘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