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北军悍卒 >  第一百一十九章 拼死传回来的消息

镇北王府。

书房之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巨大的沙盘占据了房间的中央,镇北王,齐擎天,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此刻阴云密布。

“三路大军。”

齐擎天粗粝的手指,在沙盘上划出三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一道,直扑朔北营。

一道,迂回向西,意图不明。

还有一道,兵锋最盛,正对着他的镇北王大营。

“哈丹这个老狗,这是在逼我。”

他的声音,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低沉而沙哑。

“他想把我所有的兵力都钉死在这里。”

“王爷。”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将躬身开口:“末将愿领一军,从西翼侧击,打乱蛮夷的部署!”

齐擎天缓缓摇头。

“不行。”

“现在动,就是正中哈丹下怀。”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死死盯着沙盘上的每一个细节。

“我们一动,哈丹的主力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狼群一样扑上来。”

“到时候,整个北境防线,都会被他撕开一个大口子。”

“那就眼睁睁看着?”老将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甘。

齐擎天没有回答。

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整个书房,只有这单调的敲击声,和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

一抹红色身影,如同冬日里最艳丽的火焰,走进了这片沉凝的灰暗之中。

“父亲。”

齐语嫣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

她走到沙盘前,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那个孤零零的,代表着朔北营的棋子上。

那里,三面受敌,岌岌可危。

齐擎天看到女儿,紧绷的脸部线条稍稍柔和了一些。

“你怎么来了?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我担心。”齐语嫣没有绕圈子,直接说出了心里的想法:“我担心李琼。”

听到这个名字,齐擎天的眉头又重新皱了起来。

“一个戴罪的弃子,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若是聪明,就该知道死守营地,才是他唯一的活路。”

齐语嫣轻轻摇头。

“父亲,您忘了吗?”

“他是破军星李烈的孙子。”

“他的骨子里,流着李家人的血。那是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血性。”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急切。

“现在的他,被逼到了绝境。家族蒙冤,身负血仇。他比任何人都渴望一场胜利,一场足以洗刷耻辱,震惊朝野的胜利!”

“万一他为了这份功劳,选择了孤注一掷呢?”

“轰!”

齐语嫣的话,像一道惊雷,在齐擎天脑中炸响。

他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慌。

对啊!

他怎么忘了这一茬!

李家的人,什么时候懂得什么叫“退缩”和“隐忍”?

李烈当年,敢率八百骑,直冲蛮夷十万大军王帐!

李玄策当年,敢孤军深入,雪夜奔袭三千里!

那个叫李琼的小子,在朔北营做的那些事,哪一件是安分守己的?尸换万马,另建虎贲,这分明就是个无法无天的疯子!

一个被逼到绝路的疯子,什么事干不出来?

“该死!”

齐擎天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沙盘上的棋子都跳了起来。

“我竟算漏了他的性子!”

他可以容忍李琼死,但绝不能容忍李琼因为主动出击,而打乱他全盘的部署!

“来人!”齐擎天对着门外厉声大吼。

“立刻备马。派最快的斥候去朔北营!”

“传我的王令!”

“告诉李琼,给我死守大营。在我没有新的命令之前,他敢踏出营门半步,杀无赦!”

……

两天后。

朔北营,帅帐。

李琼的指尖,轻轻捻起一枚代表曹彰大军的棋子,将其从沙盘上拿开。

他的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已经两天了。

曹彰那个蠢货,应该已经和蛮夷的先锋对上了吧。

不知道,他那身崭新的鎏金铠甲,现在还能不能那么光鲜亮丽。

“将军。”

周虎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那姓曹的,果然一头撞上去了!”

“咱们的人远远看着,打得那叫一个热闹,蛮子的先锋好像也没想到这节骨眼上真有人敢冲出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听说已经后撤了十几里。”

李琼点了点头,对此并不意外。

哈丹的先锋是诱饵,自然不会是真正的精锐,打的就是一个“疲敝之师”的样子。

曹彰若是连这点甜头都吃不到,那也太废物了。

“不过。”周虎话锋一转,眉头又皱了起来,“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那可是五万蛮夷,曹彰就带了五千人,这……”

他的话还没说完,帐帘猛地被人掀开。

一道身影,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是派出去的斥候!

三十个狼崽中的一个。

他身上的皮甲已经破烂不堪,脸上、手臂上全是深深的划痕,嘴唇干裂,眼中布满了血丝。

整个人,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样。

“将军!”

斥候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

“找到了!”

李琼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一个箭步上前,扶住那名斥候。

“说,峡谷那头,什么情况!”

“陷阱……”

斥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中充满了恐惧。

“全是陷阱!”

“峡谷的另一头,藏着一支蛮夷的奇兵!”

“我们我们三十个兄弟,拼死摸进去,才看清楚。”

斥候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颤抖。

“不是五千,也不是六千。”

“是八千!”

“整整八千蛮夷精骑!”

“他们的人,比我们的战马都高大,手里拿的,全是清一色的弯刀,盔甲比曹彰亲卫的都好!”

“他们就埋伏在那里,像是等待猎物的毒蛇!”

“等着我们往里钻!”

“轰!”

李琼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后背的冷汗,瞬间就浸湿了内衫。

八千!

八千兵强马壮的蛮夷精锐!

如果不是曹彰那个蠢货阴差阳错地拦住了自己。

如果自己当时真的下令,带领满城兵马出城追击表面上的蛮夷。

那后果……

李琼不敢再想下去。

他会亲手将自己最信任的兄弟,和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兵,全部送进一个必死的屠宰场!

他差点就成了那个葬送一切的罪人!

哈丹!

好毒的计策!

李琼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看着沙盘,那条原本以为是生路的峡谷,此刻在他眼中,变成了一张吞噬生命的血盆大口。

“我们回来的时候,被发现了为了送出消息,其他的兄弟都……”

斥候的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李琼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

再次睁开时,他眼中的所有情绪,都化作了刺骨的冰冷和浓烈的杀意。

“他们的血,不会白流。”

李琼的声音很轻,却让在场的周虎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

“传我命令!”

李琼的声音陡然拔高,凌厉如刀。

“调集所有能用的弓箭手,上峡谷两侧的山崖!”

“把我们所有的滚石、擂木,全部运到山崖边上!”

周虎心头一震。

“将军,您这是要……”

“关门打狗!”

李琼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哈丹不是想给我惊喜吗?”

“那我就送他一份大礼!”

“他那八千精锐,既然来了,就一个都别想回去了!”

“是!”

周虎大声应诺,眼中闪烁着同样嗜血的光芒。

他转身,风风火火地去传达命令。

整个朔北营,在沉寂了两天之后,再一次高速运转起来。

无数的士兵,扛着武器和工具,悄无声息地涌向那条死亡峡谷。

一张由李琼亲手编织的,更加致命的网,正在缓缓张开。

安排好一切,李琼重新走回帅帐。

他看着那空出来一块的沙盘,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周虎。”

刚刚传令回来的周虎立刻上前。

“末将在!”

“点一百个我们虎贲军的老底子,要骑术最好的。”

李琼淡淡地说道。

“跟我出去一趟。”

周虎愣住了。

“出去?将军,现在?”

“曹彰还在外面跟蛮子死磕,峡谷那边的埋伏也马上就要收网了,我们这时候出去做什么?”

李琼转过身,看着周虎,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去肃南。”

“肃南?”

周虎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

“那不是曹彰的大营吗?”

“他这次带来的五千精兵,还有所有的粮草辎重,可都在那里!”

“我们去那里干什么?现在可不是跟他内讧的时候啊!”

李琼笑了起来,那笑容里,满是狐狸般的狡黠。

“谁说我要跟他内讧了?”

他的手指,在沙盘上肃南的位置,轻轻一点。

“曹彰为了抢功,把他手里最精锐的五千兵马全都带出去了。”

“你想想,现在的肃南,还剩下什么?”

周虎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顺着李琼的思路想下去,一个大胆到让他心惊肉跳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

“剩下的,不过是一些老弱病残的守军,还有一个自以为是的魏成、”

“没错。”

李琼的笑容,越发灿烂。

“他曹彰不是喜欢抢功吗?”

“他不是觉得我朔北营是他的囊中之物吗?”

“那我就让他好好看看,什么叫釜底抽薪!”

李琼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快感。

“他想在正面战场上,踩着我的尸骨,去换他的荣华富贵。”

“那我就趁他不在家,把他辛辛苦苦攒下的这点家底,给他掏个一干二净!”

“我要让他打赢了,也没地方领赏!”

“打输了,连哭都没地方哭!”

周虎倒吸一口凉气。

他看着李琼,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敬畏,还有一丝狂热。

太狠了!

这一招,简直比直接在战场上捅刀子还狠!

这是要把曹彰往死路上逼啊!

“将军。”

周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脸上慢慢浮现出和李琼如出一辙的,野狼般的笑容。

“属下,现在就去点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