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北军悍卒 >  第一百一十八章 鼓动曹彰

必死无疑!

这四个字,像四座大山,狠狠压在帐内每一个人的心头。

死寂。

针落可闻。

众校尉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们不是怕死。

可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像傻子一样走向死亡的感觉,让他们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耻辱。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掉进了哈丹挖好的坑里。

那个刚刚还在耀武扬威的曹彰,他那愚蠢的阻拦,竟阴差阳错地救了所有人一命。

何其讽刺!

“咕咚。”

一名校尉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喉结滚动,发出的声音在这死寂中格外刺耳。

“那我们现在。”

周虎的声音干涩沙哑,他看着李琼,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些许茫然。

“现在怎么办?”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蛮夷在我们的地盘四处游荡?”

“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

周虎攥紧了拳头。

“什么都不做,就是等死!”

李琼没有立刻回答。

他低着头,目光重新落回那巨大的沙盘之上。

手指,轻轻摩挲着代表朔北营的那个小小的模型。

他的大脑,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转。

哈丹的计策,环环相扣,毒辣至极。

诱敌,围城,断后,分割包围。

这是一张天罗地网。

无论他之前选择出击,还是现在选择固守,似乎都难逃一劫。

出击,是主动跳进陷阱。

固守,是眼睁睁看着李显扬和五千狼崽被吞噬,然后蛮夷大军会师,再用绝对的兵力,碾碎他这小小的朔北营。

还是死路一条。

除非能有外力打破这个僵局!

一个能从外面,撕开这张网的力量!

镇北王的大军?

李琼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远水解不了近渴。

更何况,他根本不信镇北王会来救他这个逆贼之后。

那还能有谁?

谁能……

李琼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沙盘一角,那里,还残留着他之前推演时,被他随手拨到一边的,代表曹彰亲卫的几枚棋子。

曹彰。

曹彰!

一道灵光,如同闪电,劈开了李琼脑中的迷雾。

他的眼睛,骤然亮起。

那是一种绝处逢生,找到破局之法的光芒!

“有办法了。”

李琼抬起头,脸上不见了方才的凝重,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笑意。

“将军?”

周虎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哈丹算计我,镇北王想我死,皇帝老儿巴不得我人头落地。”

李琼的手指,在沙盘上重重一点。

“可他们都算漏了一个人。”

“算漏了一个急于立功,又蠢得无可救药的人!”

帐内众将面面相觑,不明白李琼在说什么。

李琼的目光转向周虎。

“周虎。”

“末将在!”

“你现在,立刻去办一件事。”

李琼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狐狸般狡黠的光。

“到曹彰的兵马驻地附近,去散播一个消息。”

“就说我李琼,被蛮夷的阵仗吓破了胆,龟缩营中,不敢出战。”

“再告诉所有人,眼下蛮夷先锋疲敝,立足未稳,正是千载难逢的破敌良机!”

“谁能在此刻出城迎击,挫其锋芒,谁就是北境的第一功臣!”

“镇北王殿下必有重赏!”

周虎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他看着李琼,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这是要把功劳往外推?

不,这是要把祸水往东引!

“将军,这这是要让曹彰去?”

周虎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此计甚毒!”

李琼冷笑一声。

“曹彰不是想立功吗?”

“他不是觉得我挡了他的青云路吗?”

“好啊。”

“这个天大的功劳,我就摆在他面前。”

“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来拿!”

“属下明白了!”

周虎的脸上,也露出了和李琼如出一辙的笑容。

他抱拳领命,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大帐。

帐内其余校尉,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一个个目瞪口呆。

还能这么玩?

把那个来找茬的死对头,当成枪使?

李琼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

他的目光,扫过帐内剩下的几名心腹校尉。

“你们几个,过来。”

几人连忙上前。

“从我们训练的狼崽里,挑出最好的三十个人。”

李琼的声音恢复了冰冷和严肃。

“要最擅长潜行,最熟悉山地,最有耐心的斥候。”

“给他们配上最好的干粮和水,最快的马,最锋利的短刀。”

他的手指,点在了那条致命的峡谷上。

“让他们带上信鸽,即刻出发。”

“我要他们,沿着这条峡谷,反向摸过去!”

“我不管他们用什么方法,挖地洞也好,学猴子爬山也罢,三天之内,必须给我探清楚,峡谷那头,到底藏着哈丹多少人马!”

“哈丹的主力,究竟在哪!”

“是!”

几名校尉神情一凛,齐声应道。

他们知道,这才是整个计划最关键的一环。

曹彰是诱饵。

而他们,才是那把准备刺向哈丹心脏的尖刀!

……

第二天。

清晨的阳光,刚刚洒进曹彰的营帐。

他就被一阵嘈杂声吵醒。

“外面在吵什么?”

曹彰皱着眉,不耐烦地问道。

一名亲卫连忙进来禀报。

“将军,是李琼那边传出来的消息。”

“说他被蛮夷吓破了胆,不敢出战了。”

“现在整个朔北营都在传,说谁能击退蛮夷先锋,谁就是首功!”

曹彰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

“李琼?那个破军星的孙子?”

“我当他有多大骨气,原来也是个银样镴枪头!”

他从床上坐起,脸上满是鄙夷和快意。

“昨天还敢跟本将叫板,今天就吓得当了缩头乌龟!”

“真是丢尽了他李家的脸!”

曹彰越想越是得意。

他昨天用谋逆二字压住李琼,本以为对方会怀恨在心,没想到,竟直接把对方的胆气给压没了。

这简直是天助我也!

“来人,把魏成给我叫来!”

曹彰眼中精光一闪,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中形成。

很快,一名身形微胖,留着山羊胡的中年将领走了进来。

正是镇北王派来辅佐曹彰的副将,魏成。

“将军,您找我?”魏成躬身行礼。

“魏成,你听说了吗?”

曹彰一脸兴奋地说道。

“李琼那小子,怂了!”

魏成点了点头,神情却有些凝重。

“属下听说了。”

“但属下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蹊跷?”

曹彰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

“有什么蹊跷的?”

“他李家刚遭大难,他自己就是个戴罪之身,被我拿住把柄,他敢不怂吗?”

“将军。”

魏成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

“我与李琼在朔北营共事过一段时间。”

“此人虽年轻,却心机深沉,行事果决狠辣,绝非胆小怕事之辈。”

“昨天他被将军那般羞辱,都隐忍不发,今天却主动示弱,还把天大的功劳往外推……”

“这不合常理。”

“依末将看,这其中,必有阴谋!”

曹彰脸上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

“阴谋?”

“魏成,你是不是在军中待久了,胆子也变小了?”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有什么阴谋?”

“他现在不过是条丧家之犬,我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魏成见曹彰不听劝,心中焦急。

“将军!蛮夷五万先锋,并非虚言!我们兵力不足,贸然出击,风险太大了!”

“更何况,李琼按兵不动,我们若出城,万一他……”

“他敢!”

曹彰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他敢动一下试试!”

“他敢动,就是坐实了谋逆的罪名!”

“到时候,不用蛮子动手,本将就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曹彰站起身,在帐中来回踱步,眼中的贪婪和**,再也无法掩饰。

“魏成,你没明白吗?”

“这是天赐良机啊!”

他指着帐外,声音激动。

“李琼不敢打,镇北王的大军又还没到。”

“这偌大的北境,现在,只有我们能打!”

“只要我们能击退蛮夷先锋,哪怕只是让他们后退十里,这份功劳,就足以让本将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到时候,父亲大人再为我运作一番、”

“还有那齐语嫣……”

一想到那个红衣似火,英姿飒爽的身影,曹彰的心头就一片火热。

他一定要得到她!

而战功,就是最好的聘礼!

魏成看着状若癫狂的曹彰,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知道,这位兵部尚书的公子,已经被功名利禄冲昏了头脑。

自己再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将军,请三思啊!”

魏成只能做最后的努力,他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切不可因一时冲动,将将士们的性命当做赌注啊!”

曹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

“魏成,你是在教我做事吗?”

“末将不敢!”

魏成浑身一颤。

“不敢?”

曹彰冷哼一声。

“我看你就是不敢!”

“本将看你是安逸日子过久了,忘了怎么打仗了!”

“我告诉你,今天这一仗,我打定了!”

“你若是怕死,就给本将滚回城里去,守着那几堆破烂粮草!”

“本将亲自带兵出征!”

这话,已经说得极重。

魏成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又变得惨白。

他身为将领,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良久。

魏成从地上爬起,失魂落魄。

“末将,遵命。”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阻止。

这位曹公子,是铁了心要去鬼门关前走一遭了。

当天下午。

朔北营中,战鼓声冲天而起。

不属于李琼的战鼓声。

曹彰一身崭新的鎏金铠甲,骑着一匹高大的白色战马,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意气风发。

他检阅着自己麾下的五千兵马。

这些人,大多是镇北王拨给他的嫡系,装备精良,士气高昂。

“将士们!”

曹彰拔出佩剑,剑指前方。

“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随我出征,踏平蛮夷!”

“吼!”

“吼!”

五千士兵齐声呐喊,声震四野。

城门大开。

曹彰一马当先,率领着大军,如同一股洪流,涌出了朔北营,朝着饮马河方向,浩浩荡荡地杀了过去。

城楼之上。

魏成独自站立,身披甲胄,手按城墙。

他带着剩下的一千人,负责守城。

风,吹动着他花白的胡须。

他看着那远去的烟尘,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魏成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忧虑和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