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真是……闻所未闻……”
即使德高望重如太医孙思邈，此刻也失态地张着嘴。而本应该高兴的十楠，也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甚至对这幅光景感到有些恐惧。
因为云心晓不仅醒了，而且还坐了起来。但是他肩背和两肋的皮肉不自然的耷拉着，明显是肌肉未完全和奇骨相融合。
这样诡异的现象，论谁都会感到恐惧。为什么会这个时候醒来？在他身体里的到底是云心晓还是云心耀？抑或是不知何处来夺舍的亡灵？
“终于完成了……有力量的感觉真好……”云心晓开口了，嘴角挂着阴险的笑容。
“现在便杀了你们！”说完，他伸手向孙思邈袭去。
但是孙太医不躲闪，更没有惊讶。
而下一刻，一双白嫩的手掐住了云心晓的脸，那正是十楠。
“别闹了！还不躺下好好休息！奇骨都还没完全融合，有个屁的力量！我好不容易才救活你，少给我作妖！”
“我看一屋子人都这么紧张，这不是活跃一下气氛嘛……”云心晓挠挠脑袋笑着说。
其实这是他对朝廷的试探。移骨后，他能获得阿耀超过一半的力量。从目前对这具奇骨的感受来看，阿耀这两年进步神速，必定是和虚想仙的修炼有关。不多时这长安督武司里便没人能镇压他。
敢让我移骨？在这份力量面前，朝廷会相信我吗？朝廷是否做好了随时卸磨杀驴的准备呢？
不过现在云心晓初步判断，朝廷暂时没有在他身边藏刀子。因为他观察到艾丝美拉达自始至终都没有摸一下武器。而且他感受到，马特已经到了门外，却也没有进来阻止他。
不能让朝廷无条件地了解他和云心耀的过往，这样他带来的那件东西才能作为击败真武会的关键。所以进城之时他不愿让守卫检查行李。
“可怜的孩儿啊……”孙思邈走上去抚摸着云心晓的头，“你醒的太早了。”
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麻药的药效刚刚过。”
一瞬间，他也切实体会到了身上被活活剜下几百刀是什么感觉。一会像被剥了皮冰凉凉的爬满全身，一会每个关节处都像在发生爆炸火辣辣的冲击着大脑。
不过还好，不到一息，剧痛就让他的大脑停止运作。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
2
云心晓醒来时，首先看见的是雕花的横梁，房里的木材都有着安神的香气。他从未在有雕花横梁的房间里睡过觉。
“醒了？”他扭过头看向窗边，原来是马特靠在窗上，静静地守候着他。
阿耀下山后，这两年来他都是孤身一人醒来。
“能动的话，先起来吃点东西吧。正好今天十楠也从太医署过来送药，你可以见见她。”
“已经过了几天了？”
“半天一夜而已。”
云心晓下了床，试着活动了一下，全身的关节都卡啦啦一阵响，又带来一阵轻微的疼痛。
“感觉怎么样？”马特问。
云心晓运行了一个小周天。运气的过程中，还能感受到阿耀在这奇骨上留下的一招一式。
“没什么特别感觉，就是觉得这骨头很厚重，但是身体很轻盈。”
马特点点头：“看来你运气不错。那么请随我到后院，给你讲解下奇骨的修炼法。”
3
二人来到后院。
“小哥，这边哟。”艾斯美拉达站在树林前向云心晓招手。
“你居然会提前到？”马特诧异地问。
“可不是为了你哈，咱是专门来看云心晓的。太医说要七天才能醒来呢，这么稀罕的事我当然要第一个来。”艾斯美拉达负着手，边说边绕着云心晓转悠。
“正式介绍一下吧，这位是艾斯美拉达，也来自西域，是新进的长安督武司成员。她来大唐比我早得多，武德年就加入了洛阳天策府作为预备军。”马特说。
艾斯美拉达绕到云心晓背后：“手术结束后本姑娘还为你疗过伤，用了好多好多内力，倒退了十年功力还折了两年阳寿，算你欠我的哈。怎么补偿？”马特闭眼将脸别向一边。
云心晓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笑了笑，他不太习惯亏欠别人，麻烦。
“我也没钱，要不就……”
“要不就？”
“还没死吗？真可惜呢。”另一个声音传来。
“十楠师妹？”云心晓得救似的快步走过去。
“花糕，拿好。”十楠递给他一个木匣子。
“给我的？”云心晓双手接住，离近了一看才发现，十楠憔悴了许多。
他忽然十分内疚，想说些什么，头却被重重捶了一下。
“要叫师姐。”
虽然憔悴，但十楠的眼中再也看不到之前那种软弱，就连说话语调也不像以前一样大起大落。
短短一日，命运的喜怒无常让他们都在过早的年纪看淡了一切。
“谢谢师妹，这还是你头一次主动给我做花糕……”云心晓已狼吞虎咽起来。
主动？看来这小子昏厥之前连自己说的话都忘了，我都还替他记着。我人也太好了吧。
“对了，云心晓中箭后，你没追到人？”艾斯美拉达问马特。
“对方早有准备，追到朱雀街，被对方安排的三十来名火天狱逃犯牵制住了。为了不伤及民众，我只能先把逃犯控制住……可惜。”
“没关系，你反应比我快多了，而且明知道射手不会单独现身，也敢冲过去。”
“他们逃走时，我的确还看见一个背重剑的小个子女人……”马特若有所思，“你比较熟悉御技，仅凭那一箭，你能看出来射手的所在吗？”
艾斯美拉达回忆了一下，摇摇头：“不行。先不说那一箭的距离，接近时就连杀气都感受不到。再加上特殊的轨迹，想必有专门防止追踪的手段……”
二人同时看向云心晓的背影。
为什么偏偏他就能追踪到？
4
“接下来讲解下奇武人的修炼法。我们的修炼分外功和内功。内功对应绝学的修炼。奇武人的绝学极少分流派，因为奇骨之人多是偶然降生，和血统没有关系，往往自成一派。
“奇武人的绝学和普通武人修行的功法不同，它们对奇骨有塑造作用，而一个人只有一具奇骨，因此一生只能修习一种绝学。已知的绝学都收录在大唐藏武阁。”
马特随手捡起一粒指甲盖大的石子：“下面演示一下绝学的使用。”
他摊开手掌，石子置于掌心，催动内力，石子瞬间消失，同时云心晓听见身后一声闷响，回头看时，一块大石头被贯穿，贯穿它的正是那一粒石子。
“这是我所领悟的无流派绝学，我叫它逆之时，注入内力后，物体受我的控制进行移动。如同之前所说，按朝廷规定在我大成之时应自己编写成书收录于藏武阁。艾斯美拉达的绝学我也还未见识过，也就不透露了，而且她常用的是外功。”
“接下来演示外功修炼的其中之一。”
马特自腰间抽刀轻轻一挥，啪的一声，远处一块石头被劈成两半，刀尖所向的地面也留下长长的裂隙。
“这一种称之为御气，将内力附着在兵器的外侧，延长距离或增加兵器强度或打击力度等，没什么特别技巧，效果取决于内力的深厚程度。另一种称之为御技，艾斯美拉达比较擅长，由她来演示吧。”
艾斯美拉达走到云心晓背后，绳镖自动解开，像蛇一般升起来，围绕着她游动着。她向马特摆摆手。
“云心晓，不要动。”马特催动内力，云心晓看见地上升起无数石子。忽然，石子消失，下一刻如蜂群般出现在自己头顶，正要落下。
但是石子没有击中自己，只听得噼噼啪啪一阵响，艾斯美拉达的绳镖飞速在云心晓头顶舞动着。云心晓以为石子都被弹开了，然而当绳镖停下，他才看见令他震撼的一幕。
原来每一粒石子都被绳索拴住，停在了空中。
同样是使用软兵器，艾丝美拉达比血金刚不知高出多少境界。马特的御气是什么水平还不知道，但外行人也能看出来艾斯美拉达的软兵器已是精进到再难找到对手了。
看着云心晓吃惊的表情，艾斯美拉达得意的笑了起来。
“这个……是她的提议，我本来打算演示用石子攻击她本人。”马特将脸别向一边，说道。
“要亲身体会才能知道御技的精妙之处，你若有了兴趣我倒不介意给你开小灶哦。再说，司长大人一石子过来人家未必接得住。”
马特继续解释：“修炼御技需要对自己的兵器相当熟悉，将内力注入到兵器内部，便可以精确地操纵兵器。所以，御技更注重内力运用的技巧性。御气和御技都是不可欠缺的基本功，但是修炼要有侧重。
“所以外功是后话，现在你应当注重内力的磨炼。昨日太医临走时说，你可以重新修炼一门新的绝学，但移植而来的奇骨会留下主人曾经的绝学，他建议你练习名为‘本能强记’的修炼法，以快速回忆起云心耀的绝学。”
“本能强记？”难怪他举手投足间总能感受到阿耀留在这奇骨上的招式。
“这个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太医没有多言，不过像这样的修炼法以及著名的绝学都收录在大唐藏武阁，你需要的文本我可以以督武司司长身份申请借阅。”
“那么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准备一下文书，尽快带你去藏武阁。”马特说。
“对了，十楠师妹，还有重要的事差点忘了问你。”
他们谈话时十楠没有走，她今天是专程来陪同云心晓，并观察他的恢复情况。
“为什么只有你在这里？那丫头呢？不是和你们一起下的山么？”
十楠恍然大悟般瞪大了眼睛，但是马上又像被抽了魂，眼神中只剩下疑惑。
“谁……谁啊？下山的不是只有我和阿耀……”
“夜凌空。你忘了？”这次问话，他没有再避着马特和艾丝美拉达。
十楠好像对这个名字完全失去了印象。
马特却突然开口：“这个名字我记得。长安司遭难后，我们衙役去清理现场那一日，文书里写着‘……包括司长云心耀在内的三十六名长安司督武人全部因公殉职，医师夜凌空失踪……’她是你们的同门？”
云心晓脑中闪过一个他不愿相信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