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徒儿，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是这个伤势以他的身体也不可能痊愈。以为师之前对云心耀疗伤时的观察，要想你这师弟活下去，虽然知道你不愿意，但是不得不借助那具奇骨了……”孙思邈说。
十楠没有再大发雷霆。那时她也不过是因为看到了至亲之人，才将情绪宣泄了出来。她从没有真心讨厌过云心晓。她用两手抹干满脸的泪水，握着拳说：
“师父，快开始吧！把这笨蛋从黄泉夺回来！”
很快，就在督武司采光较好的厅堂内，移骨手术开始了准备工作。
艾斯美拉达和铁捕头退到门口远远的站着。
孙思邈一手替云心晓拔出铁锥扔到盘子里，一手拇指和食指捻着草药，并用小指夹着药瓶倒药，为伤口消毒止血，同样的动作重复了几十次，精准而快速，伤口处理完，草药也是刚好用完。
这时候，十楠也换好了短衣，紧束着头发从里屋走了出来。她静立了一会，还是有些想哭，但马上甩甩头，两只手使劲拍了拍脸。有学徒为十楠递上毛巾。
外面有学徒在捣药，厅堂里不断有学徒进出，添加着药品。最后，几位学徒将云心耀的白森森的遗骨抬了出来。
孙思邈也退到了一边，看来是完全交给十楠发挥了。
“我没听错吧？孙大人，您确定十楠是主刀？您不是说她还没有移骨手术的经验？”
问话的是艾斯美拉达。
“不假。我这徒儿论天资可是远在我之上，移骨手术要用到的便是隙走术，隙走术可以说是当今医道之巅，今天这种情况即使是老夫也没有临床经验，实际操作全靠悟性。我相信这一次我这徒儿会比老夫更合适。”孙思邈捋着髭须，不紧不慢的道，“不仅要相信十楠，还要相信她原本的师父。那个门派出来的可都是凤毛麟角。”
隙走术，最早的来源是战国时代的庖丁解牛术。手术要求沿着人的肌肤纹理下刀，依照肌肉的天然构造，隔着皮肤从内里将骨肉分离，再从骨骼之间的缝隙下刀，处快速取出骨骼后换上新的骨骼，再施以针灸，注入内力促进融合。
若是只换一处，难度尚可以想象，而全身都要换的话，涉及到经络、穴位、针法，灸法、刀法、推拿、人体构造，内功疗伤等，对医师的知识和内力都是难以想象的考验。
十楠轻闭双眼，用手一边按摩云心晓的小腿，一边摸索着他的肌肉分布。片刻后，她启目，取刀，切豆腐一般轻易划开肌肤。
艾斯美拉达远远的看着：“先换腿骨，确实是很聪明的做法呢。移骨手术虽难，但换腿骨可以说是难度最低的部分。十楠这是想在实际操作中学习进步。我开始有点喜欢这女孩了。”
铁捕头诧异道：“你还懂移骨？从你嘴里听到这么专业的话还是第一次……”
她轻掐了一下铁捕头：“像我这样好看的女子就不能见多识广？况且本姑娘以前可是被招进过天策府，这种场面见多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话说回来，你不去帮帮马特吗？”
“我才不想和左……做坏事不敢露脸的人打架。而且该担心的应该是他的对手吧。我留在这里给你们当保镖就好。”
铁捕头没有听出她差点说错的话。
2
马特一边飞速移动着，一边在心里琢磨。那一箭确实是非常难以追踪，但云心晓中箭时却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那不是无意义的。
相见才不过半日，但他多次让人意外，或许他真有不输于云心耀的资质。哪怕亲眼看见他身受重伤，也不觉得他会死。
马特不知不觉在心里信任着这个没有奇骨的少年。
“不走运，来的是马特。而且他的速度太快了，我们甩不掉的。头儿又不让打，这可怎么办？”鸣烽火继续观察着，不多时，马特距他们只有不到十里了。
“你移植腿骨后不是轻功天下第一吗？怎么甩不掉？”看着鸣烽火犯难，左刃反而乐在其中。
“他那不是轻功，应该是什么西域的武学。看不出来他怎么移动的，但是确实在不断靠近，仿佛化远为近的缩地之术一般。”
左刃拳头抵在嘴上，使坏地浅笑道：“要不就只射断他的腿，不伤其性命？我猜头儿不会怪罪的。”
鸣烽火抽出九支箭：“你说得轻松，他那样的诡异身法，我可不能保证只打中他的腿。”
九箭齐发，沿着不同的路径向马特奔去。
另一边，马特也感受到了四周有箭气袭来。不过他已看出，这种拐弯的箭法，和袭击云心晓时的一样。
高手从不会让同一招得手两次。
马特嘴里念念有词，手如掀开珠帘般挥动，原本九支不同方向而来的箭矢突然消失了一瞬，下一刻却砰砰砰全部打在了马特身后的木柱上。
“我的天！这是什么武功？一箭都没中？”鸣烽火惊呼。
左刃终于开心的笑了出来，捂着嘴说：“哼哼哼，这就是号称最不易追踪，最不易躲闪的一招？不过如此嘛。”
但鸣烽火不是在故意逗左刃笑。
“和这个人近战太危险了，左刃姑娘。接下来我必须得下杀手了，要在他来之前把他解决掉，头儿要是怪罪，全部由我承担。”鸣烽火终于收起懒散的样子。
“等一下，”左刃说：“头儿让我们不要管，直接走。他已安排人断后。”
“云心晓已经死了，为何还如此谨慎？我现在过去协助左刃和鸣烽火不是可以击杀那个督武人？”右刃问。
“如今长安督武司不是我们的对手，但上一任长安督武司全灭已经引起朝廷的重视，新长安督武司要是再受到重创，朝廷必定会不顾一切代价调用洛阳督武司的人来顶替，那些人的实力深不可测，不了解的情况下面对他们只会节外生枝。新真武会成员是我为了克制长安司的对手特意挑选的，未必适合与洛阳司对战。”
“当务之急是尽快做好我们的准备工作，劫水天镇魔狱。”
已经能感受到奇武人的内力了，马特一个急转，跃上更高处的房顶。
等待他的，却是一群火天镇魔狱的逃犯。马特急着赶路，转身想走。为首的一人却笑道：“督武人，你要是不管我们，我们可就下去找乐子了。”这栋楼下面正是人来人往的朱雀大街。紧接着，马特看到远处一点飞星，那是鸣烽火拉着左刃，弓上拴着箭，被飞箭牵引着，像风筝一样远去。
鸣烽火冲着马特高呼：“小哥，今天不能陪你了！下次有机会再打吧！”
“多嘴。”左刃白了他一眼。
“在山河崩溃的时候。”
3
长安督武司。
只不到一个半时辰，移骨已经完成。不是因为移骨对十楠来说太简单，恰恰相反，隙走术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要求就是快，这一个半时辰，对十楠心力消耗极大，此刻她正在指导艾斯美拉达对云心晓进行内功疗伤。
“辛苦你啦小妹妹，不过这就结束了吗？头骨呢?”艾斯美拉达发现云心耀的头骨还没换，而是被学徒收进了一个匣子。
“要是连头骨都换，那死亡概率可就是接近十成了。他们兄弟俩相似度非同寻常，但现在这样也只有四成存活率。如果他能活下来，还能发挥云心耀六成的功力。没必要铤而走险了。”孙思邈解释道。
疗伤也已经结束，布满全身的缝合伤口都已不再出血。
孙思邈，十楠，艾斯美拉达，铁捕头，还有十余学徒，十余督武人，全部聚集于此，静静等待。
剩下的，全看云心晓云心耀两兄弟的造化了。
十楠揪着衣角低头自语：“不要命的笨蛋，一定要醒来，你答应过我要一起去安葬阿耀的……”
4
“哥，是你吗？”
“对不起，说好的事没做到……也许当初该听你的。”
“这奇骨还给你了，哥哥一定要活下去。别为我伤心。”
“还有虚想仙，我终于完成了，帮我告诉师父他老人家，让他别再闭关了。”
“保护好十楠。还有，对凌空好一点，她本心不坏。”
“对了，也要照顾好你自己，虽然这话本不该弟弟说。”
“最后……永别了。别在十楠面前流泪。”
云心晓脑中闪过无数阿耀的记忆，甚至听见了阿耀在说话。
奇骨融合的速度极快，经络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他甚至已可在体内运行小周天。
而在外人看来，云心晓此时正七窍流血。
“师父，这是怎么了？是奇骨排斥吗？失败了？”十楠又要哭出来。
孙思邈神情也有些严峻，但下一刻便舒展开来：“徒儿，你可以放心了。奇骨不仅已经融合，而且开始主动排出体内的淤血疏通经络了。别太紧张，不利于养生，人事已尽，还是顺其自然为妙。回去好好休息，七日之后云心晓应该就会痊愈醒来了。”
“孙大人……云……云心晓醒了……”一位来替云心晓擦拭血迹的学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