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铁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张宁还以为对方没有听清,于是又问了一遍。

“大哥,我是不是三年前就参加过科举,还落第了?”

铁匠将打铁用的锤子放到了案板上,转身对旁边女人说起了悄悄话。

只是他的“悄悄话”张宁听得一清二楚。

完全属于大声密谋的范畴。

“媳妇,隔壁小子疯了。”

“看出来了,可怜啊,读书读了这么多年了,书没读出名堂,反倒是把脑子给读坏了。”

“啧。”

张宁眉头一皱。

现在就算不回答他的问题,他也知道答案了。

在因果四境的第四场幻境中,张宁进入了另外一个可能的时间线。

在这条时间线中,他不是天赋异禀的才子。

而是像无数平凡的芸芸众生一样,平凡的读书,然后平凡的落第。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收拾了心情,张宁默默转身,重新走进了自己那间破屋子。

对着铜镜,他能看到自己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

虽然还不是四十多岁的大叔,但也绝对不再是二十多岁的小伙。

“三日之后就是科举......不是会试,也不是殿试,而是乡试......”

谁能想到,连中三元的张宁,换了一个世界,竟然连乡试都过不去?

长长吐出一口气,张宁现在的心情属实有些复杂。

他到现在还没理解第四境对他的考验是什么。

而且,就算过了因果四境又如何。

退病劫已经到来。

生命力的流逝速度虽然在很大程度上被木龙魂压制,但出了因果四境后,他的衰老速度还是会比普通人快得多。

“管不了这么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把幻境过了再说其它。”

.........

三日后。

八月初八,三年一度的省考,会试,如期进行。

有人将乡试与张宁上辈子的高考划等号,其实两者的含金量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毕竟一个只是通向更高级的学府,而另一个却可以直达官场。

范进中举之后高兴到发疯,并不夸张。

这日,京城中虽然比不得张宁放榜那天热闹,但也是人山人海,万人空巷。

只不过这么多考生,每百人只会有三四人上榜,其他人都会名落孙山,只能等三年后再战。

张宁混在人群中,在外帘官的接引下进入考场。

随后,由表情木讷严肃的衙官为张宁搜身。

看他那苦大仇深的样子,知情的知道他是为生计所迫的上班族,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张宁是他的夺妻仇人。

“进去吧。”

走入考场后,张宁四下张望了一番。

熟悉的味道。

熟悉的感觉。

其实比起考场,张宁觉得考棚这个称呼更加贴切。

因为这里不像前世,一间大教室内整齐摆放三十张座椅,考生依次入座。

在这里,有的只是一间间单独隔开的隔间,名为“号房”。

号房进出都要搜身,而为期三天的乡试,考生吃喝拉撒都要在号房中解决。

“乡试考察《四书》、《五经》,还要抽查当时的时事政务,进行策问考察......”

虽然已经不做学霸好多年。

但好歹是曾经站在那个巅峰的男人。

张宁略微回想了一番,感觉以自己现在的水平应付下来这场乡试应该是大差不差。

考试了。

但什么都不会。

怎么办?

让另一个世界的你来拯救自己吧。

又经过几番繁琐的检查和准备,试题下发。

张宁瞬间进入了状态,开始读题。

“有征无战,道存制御之机。

恶杀好生,化含亭育之理。

顷塞垣夕版,战士晨炊,犹复城邑河源,北门未启。

樵苏海畔,东郊不开。

方议驱长毂而登陇,建高旗而指塞,天声一振,相吊俱焚。

夫春雪偎阳,寒蓬易卷,今欲先驱诱谕,暂顿兵刑,书箭而下蕃臣,吹笳而还虏骑。

眷言筹画,兹理何从?”

看到这个题目后,张宁怔了怔,心说不是吧,这么巧?

这一大段文字概括起来很简单。

就是朝廷边境最近战事繁多,不战而屈人之病,善之善者也。

眷言筹画,兹理何从?

即在此询问大家意见,有什么好的对策。

说到不战而屈人之兵。

张宁立马便想到了自己打入蝉妖内部,疯狂搅浑水的举动。

真小人。

但确实有效果。

虽然不能将“打入敌军内部”、“苦肉计”、“下春药”这些东西搬到台面上来说。

不过让张宁说实话的话,他还是这个思想。

有些时候,争端出现,干戈难免。

一味的追求止息干戈只会适得其反。

所谓的“不战而屈人之兵”,不一定要求和。

这只是目的,过程如何无所谓。

不要被传统的道德观念所束缚,利弊在心中权衡,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那便万事大吉。

想到这里,张宁悬笔纸上,思考良久。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这么写。

如果按照以前寒窗苦读时积累的经验,最标准的回答绝对不是这样。

但修道二十载,此刻还是在幻境之中。

连自己也要欺骗自己吗?

当然不行。

墨团浸染在宣纸上,初时还有些生疏,随后逐渐变得流畅起来。

安静的号房中,张宁进入了心流状态。

无论观点如何,他的文学素养和底蕴都绝对在线。

用最扎实的笔法,平淡的叙述出自己的观点。

至于最后结果如何。

无法掌控之事,在意它作甚?

宿命天成命中败。

仙尊悔,而我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