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三刻,聚仙楼早已沐浴在了阳光之中。
睡觉的人醒了,酒醉的人也醒了。
两辆马车在酒楼门外等候已久,陈飞扬兄弟上了第一辆,牛一刀叔侄上了第二辆。
一声清脆的鞭响,两辆马车立即动了起来,一路向东,直向终南神宫而去。
到了郊外,百丈之处,只见一只雪白的狐狸紧紧地尾随在马车之后。它的动作轻盈敏捷,连经验最丰富的猎人都难以发现它的行踪。
大约一个时辰后,马车逐渐驶入了一处空灵的山谷。山谷两侧,崖石壁立,半明半暗;山谷之中,清泉汩汩,时缓时急。
丛林间,偶尔有松鼠钻进枯叶;长空上,间或有山鹰飞入云端。
几声鸟鸣,几声猿啼,使这空灵的山谷变得愈发幽静了。
马车沿着山路蜿蜒而上,又过了一个时辰,前方道路愈发狭窄,近乎无路可行,马车终究是走不了的,一行人在陈飞扬的带领下,下车徒步前行。
越走越高,越走越险,举目高眺,林木森森,云雾飘飘,宛如仙境。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谁曾想,在那云雾缭绕的终南山深处,居然隐藏着一座神秘而古老的道派祖庭——终南神宫,它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一般,镶嵌在这茫茫的秦岭山脉之中。
行至山门口,一眼望去,两尊石兽各在左右,威武雄奇。一幅巨大的牌匾镶嵌在山门之上,上书“终南神宫”四个大字,字体遒劲有力。再看建筑,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奇伟瑰丽,气派无比。
此时此刻,朱红的大门是紧闭的,门内既无人语,也无鸟鸣,更无鸡犬之声,整个终南神宫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
牛一刀心想,终南神宫在这茫茫大山深处,极度隐秘,若非有陈飞扬引路,外人决然是找不到这里的。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一定要沉住气,先混进神宫内部再说。
众人在山门前停下脚步,陈飞扬上前叩门,开门的是一位小道童,两人寒暄几句,陈飞扬示意众人紧跟上来。
陈飞扬特意嘱咐道:“我终南派乃道家秘宗,门规森严,且神宫内禁地较多,若无允许,断然不可随意走动,各位切记!”
牛一刀沉声道:“一切谨听陈总管安排!”
踏入神宫,沿着青石小路前行,庭院中,古柏参天,绿草如茵,微风拂过,树叶微微作响,似乎在诉说着千百年来的岁月沧桑;墙壁上,绘画五彩斑斓,栩栩如生,展现着终南派历年来发生的重大事件。
一路前行,牛一刀仔细观察并记忆着神宫内的一切,包括每一根廊柱,每一块砖瓦,甚至是每一棵小草,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这里是青衣老道的地盘,也必然是囚禁着师祖、师父以及何青山等人的牢笼。
终南神宫自山门向内,中间包含三个四合院,分别是一进院、二进院和三进院,每个四合院都有一座神殿,神殿内供奉着各种神像,但都有一个主要神像,分别是玄妙真人于花臣,文史真人尹喜,当然还有太上老君老子。
从两侧向后,左侧依次是钟楼、西厢房、西耳房,右侧依次是鼓楼、东厢房、东耳房。厢房和耳房之间,都有连廊连接,绿树为伴。
整个神宫的最后面,有一个宽敞的院子,院子中间有两座凉亭,两端各有一个丹房,还有两排整齐的罩房,再往后便是一堵墙,一堵洁白而又平整的高墙。高墙外面是什么,也许只有翻过去才能知道。
牛一刀叔侄四人被安排到了西厢房的一间房内,房间十分宽敞,也很明亮,容纳四五个人居住是绰绰有余的。
安顿完毕,日已偏西。
陈飞扬望了望天色,皱了皱眉,轻叹一声道:“不知不觉已过申时,你们先行休息,稍后我会让人送来饭菜,至于灵猴,我先带走!”
见要带走灵猴,牛立地心中难免不舍,没话找话道:“陈总管,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呢?”
陈飞扬淡淡一笑,缓缓地道:“你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不要乱跑,先休息好,其他事情,时机未到,我自然是不能说的。”
牛立地皱眉道:“可是……”
他话未说完,牛一刀立即打断他,厉声道:“立地,在终南神宫,我们一切以陈总管马首是瞻,陈总管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陈总管让我们不做什么,我们就一定什么都不要做,当然也不要问!”
陈飞扬满意地点了点头,忽然,他双眼冷冰冰地盯着牛立地道:“小兄弟,凡事要多向你堂叔学习才好,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你就越安全,不然,可就离死不远了!”
接着,他又淡淡一笑道:“舟车劳顿,各位尽快休息吧!切记,不可随意走动!”
说完,他提起装着灵猴的铁笼子便扬长而去。
牛立地愣在原地,浑身冷汗直冒,他像被钉子钉住了双脚一般,一动不动,良久才回过神来,冲着陈飞扬远去的方向,冷哼一声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迟早要让你跪到我面前!”
唯恐声大露馅,牛一刀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小声点儿,当心隔墙有耳!”
牛英俊会意,快步走到门口,见四下无人,便将房门关了起来,隔着门缝向外面张望。
牛立地冷哼一声道:“闪闪现在被带走了,我们还什么都不能问,早知如此,在宝鸡山庄就应该把灵猴拱手相让,那样岂不省事?”
牛一刀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踏入终南神宫才是最关键的一步!现在我们既然已经混了进来,而且有了新的身份,那就说明敌在明我在暗,我们也就有了主动权。”
牛立地撅起嘴道:“可是,我们待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什么也不知道,眼看着闪闪被带走了,什么也做不了,和废物又有什么两样?”
牛顶天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兄弟,腿长在我们身上,眼睛和耳朵也长在我们身上,我们怎么就成废物了?”
牛立地翻了翻白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牛顶天笑吟吟道:“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劝你先不要着急,到了晚上,我们会有动作的!”
牛立地疑惑道:“晚上?能有什么动作?”
牛一刀目光闪动,沉吟道:“夜探终南神宫!”
牛立地恍然大悟,展颜道:“难怪你们如此冷静,原来早就有主意了!害我瞎操心!”
正在这时,一直趴在门边张望的牛英俊忽然悄声道:“大家先停下来,有人来了,好像是一个小道士,来送饭的!”他故意将门插了起来。
小道士推门不开,叩门道:“各位施主,请开门,我是来给你们送饭的。”
牛英俊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小道童道:“小道名唤李灵柱,是膳房的。”
牛英俊打开门,但见小道童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穿着一身灰色紧身道袍,身材瘦小,面色蜡黄,双眼惺忪,像是睡眠不足一般,正提着一个油黑的大食盒,连忙让开门,笑吟吟道:“原来是李道长,失敬失敬!赶紧进来吧!”
小道童放下食盒,双手抱拳道:“不敢当!小道只是膳房里头的一个小道童而已,各位叫我小柱子就行了。”
牛一刀微笑道:“辛苦小师傅了。在下牛一刀,是神宫陈飞扬道长的好友,初来乍到,不知可否问小师傅几个问题?”
小柱子道:“本派门规森严,本来施主问什么小道也不能说,但各位既然是陈飞扬师叔的好友,那自然是可以问的,小道酌情回复便是。”
牛一刀道:“多谢小师傅!终南神宫气势磅礴,建筑美轮美奂,布局更是巧夺天工,如此灵地,却不知有多少道众在此修炼?”
小柱子思索片刻后,沉吟道:“施主别看神宫宽阔雄奇,可在此地修炼的道众却是极少的。如果小道没有记错的话,连同掌教青云真人在内,再加上一众打杂的门人弟子,应该不超过四十人。”
牛一刀笑道:“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道派秘宗,人贵在精而并非多,想必这四十人多数是神宫的得道高人了?”
小柱子苦笑道:“施主说笑了,我们打杂的算什么高人?要说高人,我认为不超过五人。他们分别是掌教青云真人、陈飞扬师叔、沈飞泉师叔以及青雕、玄豹两位神宫大护法。对了,本来我师父也算一个,他是掌教青云真人的大徒弟,可惜在一次下山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
提起师父,小柱子显然有些沮丧,若不是他老人家不在了,他这一支的师兄弟们又怎会沦落为如同杂役一般的小角色?
牛一刀安慰道:“想必你师父是去办大事了,办大事自然会耗费更多的时间,你不必沮丧,他一定会回来的!”
小柱子摇头道:“回不来了!听一些师兄弟们讲,他是去寻找玉蟠桃时,被雪域神兽西王母给吞掉了!”
牛一刀吃惊道:“你师父是谁?”
小柱子道:“我师父他老人家复姓诸葛,因为擅长烤鱼,故人称‘诸葛烤鱼’。”
牛一刀大吃一惊,原来雪域飞龙组织里的诸葛考余是小柱子的师父,也是青衣老道的大徒弟,更是陈飞扬的大师兄,难怪诸葛考余的女儿诸葛小甜会为陈飞扬办事,如此说来,陈飞扬是他的师叔,为师叔办事那是理所当然的。
牛一刀心中暗忖,诸葛考余一直都是青衣老道的人,他原本的角色也是瞎编出来的。看来,这终南神宫里隐藏了太多的秘密,而这些秘密都需要自己去逐一寻找答案!
“牛施主,你怎么了?”小柱子见他若有所思,疑惑地问。
牛一刀回过神来,连忙回应道:“我没事,只是为你师父和你感到有些惋惜罢了!”
小柱子道:“对不起牛施主,小道不该向你提起这些事情的,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牛一刀淡然一笑道:“小师傅,你并没有说什么,你只是来给我们送饭的!”
小柱子如梦初醒,连忙道:“对对对,饭菜都快凉了,施主们请快用餐,稍后小道来取食盒。”
说罢,他便匆匆退出了房门。
吃过饭已是酉时,夜幕已然降临。
小柱子取了食盒,临走前格外叮咛道:“各位施主,近期神宫将有大事发生,掌教明令通告,到了戌时,众人不得随意走动,否则后果自负。所以,大家夜里安心睡觉,千万不能随意走动,若是被青雕或玄豹两位护法看见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牛立地打趣道:“你们大护法的名字可真奇怪,又是青雕又是玄豹的,难道他们不是人?”
见牛立地如此轻慢,小柱子浑身打了个激灵,悚然道:“施主快小声些,莫要被人给听到了!实话告诉你吧,这青雕和玄豹两位护法的确不是人类,而是两只神兽。”
牛立地顿时不笑了,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沉吟道:“你们的大护法竟然是两只神兽?你所说的高人居然是两只神兽?”
小柱子道:“没错!不过,施主可别小看这两大护法,它们可厉害了哪!”
谈到两大神兽护法,众人都来了兴趣,通通围到桌前,只见牛英俊拉住小柱子的胳膊,轻摇几下道:“小师傅,你快说说,它们有何过人之处?”
小柱子向屋外望了一眼,门外静悄悄的,也无人往来,便压低声音道:“也罢!各位施主如若知晓两大护法的厉害之处,也断然不敢在夜里随意出门了!”
他坐到桌前,继续道:“那青雕护法,浑身青羽,站在地上估计比施主还要高出一个头,如若展开双翅,那足有两丈宽,别说是一个人,即便一头牛也能轻松抓起,飞上高空!还有那玄豹护法,遍体通黑,身高五尺五,体长一丈八,衔起一个两百斤重的大汉,也能在山间行走如飞!”
自从师父诸葛考余亡故以后,小柱子便被调到了膳房负责刷锅洗碗,偶尔也会传送膳食,干的净是些鸡毛杂活,一年到头也没有几个人会正眼瞧他,更无人和他谈天说地。
如今遇到牛一刀一行人,对他是既客气又尊敬,不免心生好感,聊起天来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唾沫横飞,口若悬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