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衍闻声停住脚步,回眸看到孟语时微微凝了凝眉,在回眸看孟曦时,他们已双双进了后院,两人的背影莫名和谐,他的心里也莫名难受,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感受,这种感觉有些苦闷。
孟语走上前。“殿下在想什么?”
慕北衍眉宇间透露着无奈之色,转眸看向孟语时已是客气的笑意。“孟语姑娘有何事?”
孟语见慕北衍停留下来,眉宇间透露着一丝风情,柔笑道:“孟语心中有个问题很疑惑,百思不得其解,想问问殿下。”
慕北衍淡漠着。“哦?是什么问题难倒了孟语姑娘,莫非本宫可以解答?说来听听。”
孟语抿唇一笑。“是这样的,从前有个屠夫养了两只狐狸,一只是白色的,一只是红色的,白狐狸冷漠不懂风情,从不理解主人的需求,它本可以为主人捕捉很多猎物,她却不愿意这么做,有些清高自傲,甚至阻碍了主人的野心,而红狐狸理解主人心中的野心,甚至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帮助他得到想要的东西,可是有一天,白狐狸因为不愿抓猎物而受伤,红狐狸因为抓住猎物差点死掉,可主人眼中只有白狐狸的美好,却看不到红狐狸的精明努力,殿下可否解答,为何主人会这么偏袒白狐狸?”
慕北衍认真的听着,思绪却飘向云梦崖,那是他和孟曦相遇的地方,当时他身受重伤,迷迷糊糊,朦朦胧胧间见到那白衣飘飘的孟曦,她那双眸子让他魂牵梦萦,她日以继夜的照顾了他一段时间,他却三番两次的想要杀她灭口,但最终被她的真诚和善良打动了心,让他再也不舍伤她分毫。他思量分析,思着思着便走了神,那清冷自傲的白狐狸在脑海里变成了孟曦,她清冷转眸,径直的凝视他。
“殿下?!”孟语见他分神,便叫了几声。
慕北衍回神看她,见她神情温柔,脸上一双小酒窝甚是可爱。“抱歉。”
孟语动了动眉头。“殿下有心事?”
慕北衍轻笑。“没有,你方才说到哪了?”
孟语不以为意的抿了抿唇。“我方才说,若是让殿下选择,殿下会选择谁?是清冷自傲的白狐狸呢,还是精明努力的红狐狸?”
“白狐狸。”慕北衍回答。
孟语眸底闪动,隐去一丝难堪。“为什么?”
“因为她不仅善良,还懂得深谋远虑。”慕北衍说这句的时候,是忍不住勾了嘴角,好像他说的不是一只狐狸,而是一个人。“心善则美,心恶则丑,白狐狸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杀了猎物,这是大义。它的善良不允许它抓猎物,也是不希望主人徒增杀戮,成为人人憎恨的人,而红狐狸与主人有着一样的野心,最多可以成为并肩作战的战友,他的主人其实也不希望身边有个时刻提醒他的人,红狐狸为了让主人开心,毫不留情的猎杀了猎物,这是自私所为。”
“可红狐狸不顾一切都为了主人付出,难道不应该被重视吗?”孟语看着他那明显的笑容,眸底闪过异样,淡淡的笑了笑。“那若是有一天,白狐狸和红狐狸都因为主人摔进了水里,主人只能救一个,他应该救哪一只?”
慕北衍想了想,眉头微动。“红狐狸。”
孟语眸底闪过一丝悦色。“为什么?”
慕北衍道:“因为主人相信白狐狸一定有办法救自己,不会让自己淹死。”
孟语眸底悠悠,低眸闪过不明情绪:“信任,痴心,偏爱,原来如此。”
慕北衍侧眸凝视,屹立着没有说话,只是不太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孟语想了想,抿唇浅笑。“对了殿下,孟语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事关姐姐清誉的。”
慕北衍神色微动。“阿曦怎么了?”
孟语有些为难的低下头。
慕北衍凝眉。“你且说便是。”
孟语动了动眸子,低声道:“方才,殿下未来之前,那将军府的秦二公子说……”说罢,她微微靠近慕北衍的耳旁,把今日看到的情形低言了几句。
慕北衍脸色一顿。“这……这不可能。”
“殿下若是不信,找个时间一验便知。”孟语低眸。“孟语只是把看到的说出来,殿下是储君,是未来的皇上,这太子妃之位可是很重要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慕北衍脸色一沉。
“没什么意思,孟语只是随口一说,殿下若是不想听,孟语不说便是。”孟语冷静从容的说着。“可这事关姐姐清誉,我也不好胡乱说出,我愿告知殿下,是相信殿下,殿下作为姐姐的知己,难道不想为姐姐扫清一些障碍吗?”
慕北衍握紧拳头,眯了眯眸子,这个女子似乎不简单,她好像他背后的一双眼睛,能随时看透他内心的一切,可她不过认识几面而已,或许是自己想多了。“说吧,你想要什么?”
“孟语不要什么,只希望殿下可以暗中帮我劝一劝姐姐,劝姐姐不要浪费时间在曲公子身上,殿下今日也听到了,曲家长媳要求颇高,若姐姐真的……即便隐瞒一时无所重要,可万一东窗事发呢,那姐姐岂不是要受辱?小妹已经毁在曲公子身上了,我与姐姐从小要好,我不希望姐姐也这样。”孟语侃侃说着。
“你倒是为阿曦着想,可既然是为你姐姐好,你姐姐清誉之事,就不该同本宫说。”慕北衍有些后悔听了孟语的话,苦恼的撇了撇嘴。
“孟语……不希望殿下也受伤害。”孟语悠悠抬眸,轻声说着。
慕北衍凝了凝眉头,再仔细打量一下这个女人,她的眸光令他有些不悦。“知道了。”
孟语乖巧的欠了欠身转身,刚走一步,她又回头道。“对了,姐姐与那温二公子甚是亲近。”
言罢,她深意的凝视慕北衍一眼,嫣笑离去。
慕北衍心里“咯噔”了一下,好似有什么东西被狠狠地砸了一下,拳头再度握紧。
孟曦后院。
月湘冬婴小荷三人为孟曦准备好水盆银针等东西后退出房门,只留下温絮和孟曦二人在屋内,昏黄的烛光摇摇晃晃,倒映在屏风上的影子也随之摇晃。
孟曦隔着手绢为温絮把脉,时而凝眉,时而舒展,脸上还是那么淡漠。
温絮侧眸直直盯着她。“如何?”
孟曦神情不变,一边收起手绢净手,一边低眸淡漠着道。“温二公子的毒暂时被压制在心脉,我先为你施针排除流动的余毒,但此毒在你身体多年,导致你血色亏虚,要想彻底根治,除了……”
言罢,她顿住神色抬眸对上温絮的眸子。
温絮饶有兴趣的侧了侧头。
孟曦故作镇定低眸,怎么回事,她行医多年,什么尴尬之语没说过,每次都能淡漠应对,可面对温絮竟说不出口,有些怪异了。“除了……再次调和,还需服用补气之药月余,加以针灸通气,一日一次,才方可慢慢痊愈。”
温絮勾了勾唇。“孟大夫紧张了?”
孟曦一顿,沉住心底的慌乱。“没有。”
说罢,她摆出银针缓解尴尬,拿起两根放到烛火中微烫一下,动作熟练掌握,神色平静淡漠,就是对待病人该有的态度。
温絮勾唇不语,眸光不移。
“把衣服敞开……”孟曦倒了一颗药丸抬眸递给温絮,这一抬眸便又撞进了他强烈而炽热的目光,她来不及收回目光,便僵在那里。
他……干嘛非要这么看着自己?!
她方才说什么了吗?!敞开……她说了,天啊,他不会误会什么了吧。她心绪飞快而不知所措的掠过一万个天啊,心底蹿起一丝羞涩,若换了别人,她一定不会有这种感觉,可这人是温絮,他们还有肌肤之亲这层关系,她这么毫无廉耻的说这种话,等同于间接性引诱,她还真是苦涩,还没有从上一件事中脱离苦海,这下又要面对一个阴晴不定的人。
半晌,温絮还是一动不动,孟曦先反应过来,急忙低眸闪动,决定收回自己的手,但这时温絮抓住她的手腕。
孟曦一顿。
他漫不经心的拿过她手里的药丸吃了下去,把胸口的衣服敞开到腹部,露出健硕的胸膛,浅铜色的肌肤,还有一股淡淡的柏木味。
孟曦呆愣住,一时不知道如何自处。
“然后呢。”温絮这时低沉的声音响起。
孟曦眸底闪动:“微……微躺。”
温絮见她有些不太自然,勾唇轻笑,微微轻靠在软榻椅背上,目光不移的凝视她。
孟曦在他身侧低着眸,不敢去看他带着一丝炽热的眸光。拿过银针,在他的天枢穴和下巨虚穴上各插上一针。
温絮眸光一直未动,就这么直直的盯着孟曦那低垂着眸子的脸。得知她刚醒来,他便寻了由头来孟府探望,他本想看看这个女人失了清白,又中了九命后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自怨自艾?会不会怨天尤人?会不会寻死觅活?可惜什么也没有,甚至都没有自救,她醒来后还能冷静应对曲家和所有人,这女人竟比他想的还要平静,平静的好似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与她无关一样,可这样的她,令他越发的好奇她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良久,孟曦拔出银针,放到盆中清洗,收好,再净了净手,这期间,温絮还是没有移开过目光。
孟曦被盯的实在有些压抑了,便抬眸淡漠道。“今日就诊到此,温二公子要是没什么事了,就可以先……”
“你怕死吗?”温絮悠悠一问。
孟曦目光微凉。“这话温二公子已经问过了,孟曦可说过后悔?”
温絮动了动眸子。“倒也没有。”
“既然孟曦已经回答了,那温二公子今后也不必再问,若是没事,就回去吧。”孟曦下逐客令。
“可我也说过,我会娶你。”温絮目光灼灼。
“温絮你……”孟曦无言以对。
“叫我阿絮。”温絮凝眉沉眸。
“我……”孟曦顿住神色。
温絮轻袖拂过她的青丝,玉簪絮翎已插入孟曦的发髻上。
孟曦怔怔凝视他的脸。他这又是做什么?不是说好了两不相欠了吗?
温絮抬手勾住她脖颈,凑近她的脸:“既然玉簪送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东西,你要是敢不要,我会立即把它折断。”
“你……”孟曦怔怔望着他近在眼前的俊脸,他平静的话语中带着几丝威胁,令人很是无语,哪有人家不拿东西,他就要毁掉的道理,这是要拿玉簪撒气吗?简直毫无道理可言啊。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把这枚簪子送给她。
温絮扬了扬眉头,不容她拒绝。
“咳……”孟曦突然觉得腹部传来一阵剧痛,她本想暗暗压着却引来一阵急咳。
温絮见她神情不对,便从腰间拿出瓶子倒了一颗药给她吃下,凝眉。“我给你的药呢。”
孟曦吃下药后,微微缓了缓,原来他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况,所以他给了药,只是自己刚醒来,还来不及问就一堆事来临,澄姨则没机会给她。“我刚醒来,药……在澄姨那。”
温絮扣紧孟曦的手腕。“可别忘了。”
“阿曦,看的如……”
这时慕北衍走了进来,恰巧见到两人亲密的举动,一时顿住了神情。
温絮立即放开了手,却又漫不经心般拉拢自己的衣服,动了动手腕,抿唇笑道:“孟姑娘的确是医术精湛,扎了几针舒适多了,感谢姑娘为温絮看诊。”
慕北衍神色有一丝紧张:“阿絮,你这是……”
温絮看到了慕北衍的紧张,眸底划过一丝狡黠,故作惊吁道:“哦,方才孟姑娘为我诊治,我见她青丝错落,便伸手理了理,殿下可别误会了。”
慕北衍抬眸看了孟曦发间上的簪子,沉了沉心底的质疑:“原来如此。”
温絮穿好了衣服,背着手走来,微微勾唇,笑的深意:“怎么,殿下是怕我欺负她了?!”
慕北衍抿唇:“阿絮,你怎么也学会打趣了,好了,既然已经看了,该回去了。”
温絮低眸轻笑:“好。”
慕北衍看向孟曦,温和道:“晌午了,我还有事需要处理,见你没事就好,我们也该走了,你好好歇息。”
孟曦眸底微动,点了点头。
慕北衍转身往院门外走,温絮深意的看了孟曦一眼,一抹笑意上扬,转身。
月湘和冬婴亲自将他们送出院门,然后看着他们上了马车离去。
冬婴怪异的凝了凝眉头。“你说小姐在想什么?”
“什么想什么?”月湘不明。
“那……温二公子可是久病缠身又阴晴不定的怪人,人称魔头,小姐治他干嘛?”冬婴惊呼着。
月湘抿唇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在冬婴的脑袋上敲上一敲。“你家小姐什么人没见过?行医治病,哪还分什么魔不魔头?咱们小姐眼中啊,只有病人。”
冬婴撅了撅嘴。“说的也是,唉!”
“进去吧。”月湘转身进门。
冬婴看了看四周,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进门,并把门扣上。
暗处,秦天尧满腔怒火,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