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良和常玉鹏,辞别了一代绝世宗师陆道人,来到了第二位要拜访的府宅。这明显是座大官人的府邸,有趣的是光有扁,没字,因为这家主人虽然人在中年,有时候是个学究,有时候却是和蔼滑稽,十分有个性大名鼎鼎的人。
姓祖,京师有资格挂府院宅扁的,就他们家独一份是无字扁。
上至皇帝下至老百姓,没有不知道他们家住的是谁的,也是京师内极少数不派人监视的人物。
他既不是皇亲国戚,也不是什么国公侯爵,官职重,但是跟任何的皇权争霸,权贵党争都不挨边。可他要想知道什么事,只要他愿意听,他绝对是京师能够得到第一手有效信息的人。
皇帝爱随便杀人玩,唯独到他们家很乖,因为皇帝另一个嗜好是玩玩具,而这个人,是当朝仿造、制造玩具玩具的祖宗。
满京师但凡能遇到他的孩子,只要能回答上他出的题目来,他就会变戏法一样给个玩具。皇帝总是亲自,很恭敬的上门求玩具的,十次能有一次得到,因为皇帝年幼,还是个不学无术的人,往往回答不出问题,偶尔能回答上来,就会得个独一无二的玩具,这能把他高兴的,乐的十天半个月忘了不杀人,可见一斑。
那这位皇帝从来不恨,不会杀,还要哄着他的规矩来,官僚百姓们又都喜爱的,独一无二的中年大叔是谁呢?一代科学家、天文学家、数学家、文学家、思想家,被皇帝发现后,强留在身边当谒者仆射,(主管传诏奉诏众人的头头)只挂个名从来不干这份活的祖冲之。
这功夫,这位大人正在家里跟他儿子发脾气呢。
“这什么混球小子,你说,我怎么就喜欢搭理他呢?嗯?那牛鼻子老道有什么好的,比我强吗?嗯?一个多月了也不来见我,刚得了个一官半职的,出了门竟然先跑到牛鼻子老道那去了,论资排辈和医术我确实比那老道差了些,可经史子集都差不多罢?他应该先找老师我啊,医学方面,向宫里的太医要几本药方书嘛,这有啥大不了的,我不能办吗?”
好几本医学书,啪的往桌子上一甩,已经喝干的茶杯往桌子上一墩。
“这都几盏茶了,他上任前就不打算见见我这个当老师的了吗?你杵在那干啥?木鱼,你倒是说话啊?”
祖暅乐呵呵的给父亲又添了一次水。
“就您还能真生小师弟的气?这些年连我是您亲儿子都不信!”祖暅顺手抄起了那些医书。
“就凭这几本书,我到哪个州郡都能开宗立派了,您这是要新收个徒弟,另立科门?”
对于旁人的脾气,祖暅在人情世故方面,表现出来的就像个锈透的人,可对于父亲祖冲之,他可是摸得准准的。
自从萧子良这个小师弟来到家里学习以后,他这个当师兄的就告别了挨父亲板子。父亲也对所有师兄弟没用过板子。这反倒让大家学业更精进了许多。
“哼,就凭你那死记硬背的榆木脑袋,就算是天书背完了也不知道怎么用,浑身上下就看不出,你哪能透出点机灵劲!我喝完茶就把书还给那几位太医院老骨头去,苦了我拿着几个月才研究做出来的玩意才换来的!”
祖暅连忙把手里的几策医书塞进袖子里,对于他这种书痴来说,这就像是财迷看到了金元宝,金蟾遇到了大铜钱,只能往里来,哪能往外去啊。
“儿子做的东西也不差啊,我打小什么都是跟您学得,能差的了哪去,只是您看不上眼而已!”
“你那几把刷子,充当门面还算的过去,连我好多东西也不过是班门弄斧,指南车、木牛流马,那都是前人的东西,有迹可循容易,推陈出新才是难!对学识要时刻有敬畏之心才行!”
“父亲教训的是!”这几句话,当着父亲面前是玩笑不得的。
就在这时,下人来报,
“禀老爷和公子,萧子良公子在侧门外求见。”
祖冲之哼了一声,“知道了,下去吧”
“父亲不打算见小师弟?”
“哼,本官我心气不顺,身体很不爽,今天不想见客,天王老子来了也别烦我,你还杵在这干什么?看着你就烦,该干啥干啥去。”
得,这老爷子的邪火还是安自己头上了。
祖冲之头也不回的往后堂走,有忽然站在那说:
“老夫身子再不爽,也比七旬老翁强,用不着人惦记。让那混蛋告诉他祖父,今夜三更,我只能让京师西区肃静一个时辰,再多就没把握了!裴府那头风紧的很,让那混蛋就别过去撞墙了。还有,你也随那混账东西一起滚蛋吧!天不晴就别回来了。”
“父亲!”
“快滚蛋!”
祖冲之头也没回的进了后堂。祖暅迅速的来到家宅侧门。
“公子,那老道真那么厉害吗?值得公子拜师?哪有这宅院的老师有趣!”
“三人行必有我师,何况师傅陆道长是道教宗师、悬壶圣手,别啰嗦,仔细看着!”
正说间,祖暅打开了侧门,萧子良一步蹦了进去,抱着亲切的叫了一声“大师兄!”
“别往里跑了,你小子干得好事,还害得我替你挨了好顿骂,我都因为你被赶出了家门。”
“何故?”
“哼!家父带给你几句话,他老人家身子不爽,概不见客,就算不爽,身子硬朗,还能活的日子长呢,比牛鼻子老道强!”
“嗨!老师当真有趣,还怪起了我这些,师兄莫怕,我去劝他,一准让他高兴!”
他们师兄弟的感情,自然了解萧子良不是轻慢老师的人。
“家父不让你见他,怕也不愿与你相处在分别的情景里。最近家父总是独自感叹。这些当然不算什么,下面的话你听仔细了!”
“让你转告尚书朴射萧大人,今夜三更西区无风一个时辰,再多家父就算不准了,还告诉你今天裴府风大,会把你吹到墙上,不要去了!”顺手把几本医书塞给了子良。
“师兄,我今天当真见不到师傅了吗?我是来拜别的,见不到他我怎么能走?”
“你向来是处事果断的人,当今是什么天气,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多儿女情长,枉费家父对你一片抬爱之情!你非要我现在就说出送客吗?”
“如此,请师兄代父受礼!”
萧子良向着师傅住宅磕了三个头,祖暅阻止不了,侧身一旁红了眼圈,父亲终究没有白疼爱这个小师弟一回。等萧子良行完了别师礼,连忙说
“快些回去办正事,大事要紧,家父心中是有数的!”
“师兄,那你呢?师傅赶你出家门去哪?”
“你平日的机灵劲都哪去了?我自然跟你走,一切开销都得你管!”
“大师兄若相随,这真是求之不得啊!”
“快回吧,家父赶我仓促,我也需准备,明日长亭再会!”
“转告师傅,天有不测风云,万望保重!子良拜别了!”
送走了萧子良,祖暅赶往自己的住处要收拾东西,然后再告别父亲祖冲之,却看到父亲竟在堂门前坐着,
“子良走了?”祖冲之神情萧索的拍了拍身旁,让儿子坐下。
“走了,给您磕了头,转告您天有不测风云,请您一定保重!”,即将离开父亲,祖暅潸然泪下,“这些年孩儿不孝,才是个员外散骑侍郎,承蒙养育之恩,未能膝下尽孝!”
“这些年我是对你苛责了一些,我祖家不是贪图权贵之家,只为学而求真,实为百姓!天早晚会有晴的一天,自有天道惩治。你们都是年轻的希望,不要挂念我,离开后你们相互扶持,子良不是怠慢之人!我们都是和百姓一样,盼着过好日子不是!”
“父亲的叮嘱,儿子记下了!”
“你虽然学业木乃些,但是博记超群,不要轻易显露。我有许多手迹想带给子良,基本上都在你脑袋里,应当够用了,有事就家信寄回,出门在外,你只准与子良推心置腹!为人处事还需多留心机才好!”祖冲之头也不回的走了,就连儿子祖暅当天走,也没见到他。
离开了祖冲之的府宅,萧子良带着常鹏重回到家中,让常鹏带着把求回来的书籍、信印等物品妥善安置保管。
自己立即去见祖父萧道成,将祖冲之的信息转达,今夜三更,会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拖住在京师西区的所有监察密探,可为萧家家眷的秘密离开提供保障。
萧道成听完后,没有一丝犹豫,直接下令部署。
当夜子时至五更,将城西守卫、巡防内卫;自京西城卫到十里长亭船坞以内的,驻军护军、邮驿和军港码头守军等,全部无意之举的换成对自己忠属的兵将。除此之外,运送家眷的车马、船舶、粮秣细软的安排自然不在话下,可谓调度有方细致入微。
萧子良趁着入夜之前,召集了自己的忠仆随从,这些人几乎都跟了萧子良近十年的光景,性命交托,忠诚死士。常玉鹏是自幼的伴读。苏云祥是影卫随从。孔文远、孟元康。文有治国安邦之才。钟云涛。姜秋鹏、高建堂。杨兆方、张郭勇。文武双全,执政才干。除了常玉鹏和苏云祥,其余人连萧家上下也不知。萧子良约定众人,今晚同行,由常玉鹏配发萧家军亲卫戎装,暂随祖父萧道成配与的一千五百兵马,同行赴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