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月擎携着琮姝离府返回都城,临行前一晚月卿特意当着两位兄长的面,将绘制了蝴蝶双飞的盒子送给琮姝。
被月朗催嚷着,琮姝取出其中物什。一根金簪,上面缀着两只金翅的蝴蝶,翅面薄如蝉翼,镂空的纹路很是灵动,似是振振欲飞,琮姝惊喜的让夫君赶紧给自己戴上。
“蝴蝶比翼双飞,还望嫂嫂不要嫌弃。”后又听见月卿说是自己亲自画的图样。琮姝没想到小姑子还有这才华,对比自己,舞枪弄棒,还真是一点都不像是女儿家。
回程的路上,即便月擎没主动问,琮姝倒是没少提起月卿。
“福妮问我她失忆的事了。”快到都城门的时候,琮姝又主动提起了月卿。
月擎搂着娇妻,从喉咙里发出一阵笑声:“我还在想,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说呢。”
“你自己没发觉么?一路上你每日都提起福妮。”在一起这么久了,月擎自然是将娇妻了解的透彻。
琮姝生性爽直,尤其是在自己面前藏不住事,这几日已经开始重复的说着福妮和她系头牌的事了。
“我答应了福妮要保密。”连待数日,琮姝已经喜欢上这个温柔体贴的小姑子了,连带着称呼也变成了福妮。
心里藏着事,实在是不像是自己的作风,可是小姑子刻意强调了要保密。话到嘴边不能说,可是一路憋坏了琮姝,尤其是看到装着蝴蝶簪子的盒子最下层的那副男子的画像。
虽然一路上看着娇妻憋闷的样子也颇为有趣,但再不让她说出来,估计就该憋坏了。
“不若,由我猜猜,你只说对与不对,如此以来就不算是违背了誓言。”
琮姝有点犹豫,既想答应,但又怕小姑子日后知晓了,生自己的气。
“你不开口,我全当你是答应了。”
不等琮姝反应过来,月擎的猜测已经连珠炮似的说了出来。
“那日在天元寺福妮说的话与失忆有关,是也不是?”
“福妮特意借着系头牌避开我们,恐怕是怀疑失忆一事我和朗哥儿,甚至是爹,对她有所隐瞒。”
“若我没猜错,那簪子盒底下是有东西吧。你这几日可没少紧张我靠近那个盒子。”
有个观察入微的夫君就这点不好,什么事情还没说呢,对方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了。
琮姝只好将什么都交代了,反正这已经和小姑子说的没差了,画像最后自然也上缴了。
答应月卿的事情,还不等琮姝吩咐下去,有关于温鹤的消息随同月擎的亲笔书信已经在送回尹城的路中。
收到月擎书信的时候月卿正和月朗坐到一处算着上半年府里的开支。
送信的人是月擎的小厮,管家自然就没有将书信转交给月华,而是直直送到月卿面前。
虽然上面写明了吾妹亲启,月朗仍是坐在一旁抻着脑袋往月卿跟前凑。
扫到第二行失忆二字,月朗已经大概猜测到这封信的内容。
月卿原本还在诧异,算着时间大哥和嫂嫂应该是才回到都城,怎会写书信回来。扫到第失忆二字,双手猛地一收。
求着郡主嫂嫂帮忙调查温鹤一事本就是月卿心里的秘密,虽然不知道为何嫂子那边像是已经败露。心里的直觉告诉月卿,万万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了。
“二哥,这是大嫂给我的信,都是女儿家私事,你还是不要瞧的好。”
月卿的语气又急又慌,已经瞧见了上面字迹的月朗自然不可能相信妹妹的话。
“你是觉得我在你失忆的事情上骗了你,所以不问我,转而求助大哥?”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心里有了事情瞒着自己,月朗忽然有了这层认知,这让他心里酸痛。
明明从小到大陪着她的是自己,但是福妮每每有重要的事情都会先和大哥商议。每次大哥归来都像是跟屁虫似的粘着大哥,明明教她读书认字,骑马钓鱼的都是自己。
失忆的事情似乎成了月卿的心病,被月朗这么一挑明,爆竹的捻子被点燃。
“那请二哥告诉我为什么要三番四次的撒谎,你究竟瞒着我什么事!”月卿明朗的眸子定定的对上月朗的双眸。
月朗被这番死不罢休的样子镇住,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一面。像是有什么恐怖的东西附上身,往日温婉的样子全然不见,像是只寻求答案的疯子。
见月朗一言不发,月卿更加肯定了心里的想法。“或许我根本不是失忆,只是被刻意用药抹去了记忆!”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是我刻意.......”
还未等月朗说完,月卿斩钉截铁回嘴道:“难道不是么?一直以来,府里的衣食住行最终不是二哥你掌控的么?”
这番毫无根据的猜测彻底惹怒了月朗,他发出冷笑,心里越发的疼痛。从未曾想过,在最亲近的妹妹心里,自己就是这样的小人。
“对!”月朗气极了,牙缝里挤出来的字,冰冷、无情、带着伤人的戾气。
“是我害你丢失了记忆,不!是我刻意!”最后的两个字咬得分外重。
对方已经承认了所为,月卿心里重重地摔在地上,双手开始颤抖,瞳孔骤缩。
“真的是你在我的燕窝里下药?”手上骤然失去了力气,信纸飘然坠地。
什么燕窝?月朗正想追问这和燕窝有什么关系,眼前的人儿已经瞬间坠地。
外间的青兰、桂枝自然是听见了兄妹二人的争吵,可是做主子的在吵架,哪有奴才上去拉架的。青兰拽住了想冲进去的桂枝,压着她的身子。
二人听着里面越吵越凶,桂枝已经忍不住,掰开青兰的手正要冲进去,就听里面传来二少爷的一声怒吼“快去请大夫!”
还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屋门已经被猛地踹开,惊了一众外间的丫鬟、小厮。
“魏鹰,备马车!青兰、桂枝拿件披风来!”说完这话月朗已经抱着昏迷的月卿急匆匆赶往外间。
得了吩咐的三人,急忙各归各位。等到月朗抱着月卿上了马车,桂枝这才想起来让管家通报老爷。
济安堂的大夫见着门口急急停下的马车,瞧见月府的二少爷抱着人急急冲进问诊大堂,赶忙叫药童引着人去里间。魏鹰抱拳替月朗向正在排队问诊的人道歉。
“大夫,我妹妹怎么样了?”等大夫一番望闻问切后,月朗急忙询问。心里顿时后悔和月卿在家中起了冲突。
大夫的眉头皱了皱,又换了月卿的另一只手切脉。
半晌,月朗的脑子里已经想了无数种等妹妹醒来赔罪的话,只顾着自己的思绪,没有注意到大夫神情越发凝重。
直到大夫唤了药童将在问诊堂里的另一位齐大夫叫来,月朗这才意识到不对。
“宁大夫,您这是何意?”
未等宁远大夫解释,月朗已经给了自己一番解释。“吾妹只是受到了惊吓,是我小题大做了,宁大夫不必如此麻烦。”
宁大夫虽然也想让自己的每一个病人只是些小病小痛,但是刚刚诊脉的结果不容乐观。
月府二少爷的样子怕是把自家妹妹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慎重起见,还是等齐大夫问诊看看。
齐大夫仔细观察了月卿的眼、舌、细细的切了脉。又侧过月卿的头,瞧见左耳后一黑色的斑点,如针孔大小,隐在耳后。
月卿握着妹妹的手才发现她身上冷的异常,面上也白了许多。
两位大夫避着他讨论,就已经说明不是什么小毛病,不然就不会惊动济安堂专治疑难杂症的齐大夫了。他的心现下和手中握着的冰冷的手一般。
中毒,慢性毒药,已经深入内里,若想拔除定会伤及身体根基,怕是会减寿。
月朗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济安堂的,只是觉得床榻上的人儿那般的脆弱,手中纤细的手腕被切住脉门,一下一下迎合着微不可闻的呼吸。
夜间的虫儿都歇息了,光亮的烛火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惊动了床榻边泪目无声的男人。
这头,月华接近一宿没睡,连同管家将家里的丫鬟、小厮查了个遍,还是没有查出来自己的福妮究竟是如何中毒的。
中毒一月有余的时间,除了府中的人就剩下儿媳带来的人了。月华不想怀疑儿媳,更害怕若真是儿媳只怕是会让小夫妻离心。
不过三日,月朗瘦了一圈,眼下的青黑和胡茬全都冒了出来。
月卿将将才醒,激动得月朗又哭又笑。将人扶起来,连连道歉。“二哥以后再也不同你拌嘴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瞧见意气风发得二哥变成这番憔悴得样子,月卿自然觉得自己也有不好的地方,心里哪里还能责怪起来对方。
“是我不好,不该随意揣测的。”眼前这个能够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照顾自己的哥哥怎么可能害自己呢?
“是我魔怔了。对不起.....”说着眼眶已经红了起来,月朗自然不敢再让妹妹心绪起伏太大,连忙给她拭泪。
“没关系,你只是病了,待你病好了二哥带你骑马去。”
月卿笑着应了好。虽然知道自己病了,但心里却踏实起来。生病没有什么,细细注意着,总会好起来的。失忆之事虽然还未弄明白,但二哥已经表明定然是不会隐瞒。
院子里的树叶已经开始泛黄,但心上的原野却开出一朵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