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尖锐如刀，刺得七月耳膜生疼。红光在实验室里疯狂闪烁，将每个人的脸都映得如同鬼魅。索菲亚站在控制台前，小小的身体绷得笔直，眼中的蓝光与警报灯交相辉映。
"索菲亚！不要！"七月想冲过去，却被程远死死拉住。
"来不及了！"程远的声音在警报声中几乎听不清，"程序已经启动！"
培养舱的玻璃罩缓缓升起，液体如潮水般退去。星辰——那个由父亲创造的生物载体——瘫软地滑出舱体，被索菲亚用瘦弱的双臂接住。两个女孩接触的瞬间，一道刺目的蓝光从她们之间迸发，照亮了整个实验室。
林小芸发出非人的嚎叫，变形的身体扑向光源，却被无形的能量场弹开。她撞在金属墙上，蓝色液体从爆裂的皮肤缝隙中喷溅而出，在墙面留下诡异的图案。
"快带她们走！"七月挣脱程远，踉跄着奔向索菲亚和星辰，"程序完成后整个地下都会塌陷！"
程远比她更快一步，一手抱起星辰，另一只手抓住索菲亚。"出口在哪？"他在嘈杂中大喊。
索菲亚指向实验室后方的一扇小门。"紧急通道...直通地面..."
林小芸再次爬起，这次她的身体已经不成人形，像一滩会移动的蓝色黏液，只有脸部还保留着母亲的轮廓。"你们...逃不掉的..."她的声音扭曲失真，"系统...已经觉醒..."
七月抓起地上的金属管，挡在程远和孩子们前面。"跑！我来拖住她！"
程远想反对，但索菲亚突然尖叫起来："星辰姐姐说快走！她要醒了！"
怀中的星辰确实开始抽搐，皮肤下的蓝色脉络剧烈闪烁。程远咬牙看了一眼七月，眼中满是不舍和痛苦，但最终还是转身冲向紧急出口。
七月挥舞金属管击向那滩蓝色物质，却像打在水中一样毫无效果。黏液顺着金属管爬上来，缠绕住她的手臂，灼烧般的疼痛立刻传遍全身。
"愚蠢的孩子..."林小芸的声音从黏液里传出，"你以为...这样就能赢吗..."
七月用尽全力将黏液甩向墙壁，趁机后退几步。"你不是我母亲。"她喘息着说，"你只是寄生在她记忆里的怪物。"
黏液重新聚集成人形，这次连最后的人类特征都消失了，变成一团纯粹的蓝色能量体。"我们本可以成为神..."它的声音如同电子噪音，"现在...你们都要死..."
实验室的天花板开始崩塌，大块混凝土砸落下来。七月躲闪着奔向紧急出口，能量体在后面紧追不舍。就在她即将到达门口时，一根金属梁从上方砸下，重重撞在她的后背上。
七月扑倒在地，剧痛让她的视野一片血红。她挣扎着爬向仅剩几步远的出口，能量体已经追了上来，像一张网般笼罩住她。
"七月！"
程远的声音从通道里传来。他不知何时折返回来，手中拿着一个冒着火花的装置——莫里斯给他们的记忆病毒炸弹。
"闭上眼睛！"他大喊着按下引爆键。
刺目的白光充斥整个空间。七月感到笼罩自己的能量体剧烈震动，发出高频的尖叫。病毒炸弹对纯能量形态的敌人效果拔群，蓝色黏液像被蒸发般迅速收缩、干涸，最终变成地上一滩无害的胶状物。
程远冲过来扶起七月，半拖半抱地带她进入紧急通道。身后的实验室完全坍塌，冲击波将他们掀飞几米远。七月撞在墙上，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程远的衣襟。
"坚持住...快到了..."程远的声音颤抖，手臂却稳如磐石。
通道不断震动，更多的裂缝在墙面蔓延。七月模糊地看到前方有光亮——是出口！索菲亚站在那里，怀中抱着星辰，两个女孩笼罩在柔和的蓝光中，像是黑暗中的灯塔。
当四人终于冲出通道，来到冰雪覆盖的地面时，身后的种子库在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中完全塌陷。冲击波掀起巨大的雪浪，将所有人掀翻在地。
七月仰面躺在雪地上，望着北极清澈的天空。阳光如此刺眼，却又如此温暖。她侧头看去，程远正检查着星辰的状况，索菲亚跪在一旁，眼中的蓝光已经减弱，但依然明亮。
"她没事。"程远抬头对七月说，脸上是难以置信的喜悦，"生命体征稳定...真的成功了..."
星辰缓缓睁开眼睛，那是七月十年来见过的最美的景象。妹妹的瞳孔不再是诡异的蓝色，而是正常的深褐色，盈满泪水。
"姐...姐...?"星辰的声音细如蚊蚋，却无比真实。
七月想回应，想拥抱她，想告诉她自己有多想念她...但黑暗再次袭来，这次更加深沉，更加永久。她感到程远的手紧紧握住她的，听到他撕心裂肺地喊着她的名字，但这一切都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白色的天花板。这是七月再次醒来时的第一个念头。第二个念头是：原来死亡这么安静。
"死亡可不会让你全身插满管子。"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七月缓慢地转头——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看到莫里斯坐在病床边，机械义眼闪烁着调侃的光芒。他的白大褂脏兮兮的，右臂打着绷带，但精神看起来不错。
"我...没死？"七月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
"差一点。"莫里斯调整着输液速度，"程远把你从鬼门关抢了回来，用了一种...嗯...非常规方法。"
门被轻轻推开，程远端着餐盘走进来，看到七月醒了，餐盘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手指颤抖地抚上她的脸，像是确认这不是幻觉。
"你...怎么..."七月看着他憔悴的脸，胡子拉碴，眼下是深重的青黑。
程远没有回答，只是俯身紧紧抱住她，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再次窒息。他的心跳透过胸腔传来，快得不像话，呼吸喷在她颈间，温热而真实。
"他用了记忆稳定器里的纳米修复单元。"莫里斯在一旁解释，"本来是用来维持他自己生命的，但他全注射给了你。真是个疯子。"
七月这才注意到程远锁骨下方的稳定器不见了，那里只剩下一个新鲜的疤痕。她想说话，却被泪水哽住了喉咙。程远轻轻擦去她的眼泪，额头抵着她的。
"值得。"他只说了这一个词，却胜过千言万语。
门又被推开，这次是索菲亚，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星辰。真正的，会走路会说话的星辰，穿着过大的病号服，黑发扎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小辫子。
"林博士！"索菲亚欢呼着跑过来，"你睡了好久好久！"
星辰害羞地躲在索菲亚身后，但眼中的好奇和依恋藏不住。七月向她伸出手，小女孩犹豫了一下，慢慢走近，小手轻轻握住七月的指尖。
"记...记得我吗？"七月轻声问，生怕惊扰了这个奇迹。
星辰点点头，又摇摇头。"像做梦一样..."她的声音稚嫩清脆，"但我知道你是姐姐。"
莫里斯清了清嗓子。"记忆融合很成功，但毕竟不是原来的星辰。她保留了核心人格和部分记忆，但很多细节需要重新学习。"
"她会好起来吗？"七月看着妹妹，心中满是怜爱。
"有索菲亚帮忙，没问题。"莫里斯难得露出真诚的微笑，"这两个小家伙已经形影不离了。"
接下来的日子像梦境般不真实。七月在程远的照料下慢慢恢复，虽然医生说她再也无法回到从前的健康状态，但能活着已经是奇迹。星辰以惊人的速度适应着新生活，索菲亚则成了她最亲密的朋友和向导。
一个月后的清晨，七月坐在疗养院的花园里，看着两个小女孩在草地上追逐蝴蝶。程远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莫里斯发来了最新报告。"他递给她一个平板电脑，"全球剩余的光柱已经全部熄灭，被救出的孩子们都在康复中。"
七月浏览着报告，阳光在屏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母亲...真的消失了吗？"
程远沉默了一会儿。"那个能量体确实被消灭了。但莫里斯认为，你母亲真正的意识可能早在融合过程中就被吞噬了。"
一只蝴蝶落在七月的膝头，翅膀微微颤动。她想起母亲最后一次温柔的笑容，在北极设施的崩塌前。也许在最后一刻，真正的林小芸回来了，选择了自我牺牲。
"接下来有什么计划？"程远轻声问，"我们可以去任何地方。"
七月看向远处嬉戏的孩子们。星辰正学着给索菲亚编花环，动作笨拙却认真。索菲亚耐心地指导她，眼中的蓝光在阳光下几乎看不出来，只余一点淡淡的痕迹，像是天空的倒影。
"我想重建父亲的实验室。"七月最终说道，"不是为了记忆技术，而是为了那些孩子。他们需要长期的治疗和监测...还有更多像他们一样的受害者流落在外..."
程远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他微笑着，左脸的小酒窝若隐若现，"莫里斯已经找好了场地，护林员联系了几个可靠的资助人。"
七月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阳光温暖地洒在脸上，微风送来青草和花朵的香气。远处，星辰和索菲亚的笑声如同银铃。
这条路还很长，很艰难。但此刻，在这短暂的宁静中，一切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