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大人,滕国境内总计驻有兵士千余人。那苍余乡因地处边境要冲之地,设有驻军二百余名,乡游缴麾下掌管着四十余名兵勇。其城墙高度不足两丈,换算下来也就三米多。咱们当初逃出来的地方,是城墙唯一的豁口,豁口外侧不远处有一小片茂密的树林,从那儿潜入城内堪称最佳路径。只不过如此明显的破绽,他们却一直未曾修复,实在叫人费解!”专门负责侦查工作的两司马伯黄,神色恭谨,毕恭毕敬地向姬文详细禀报着苍余乡的情报。
这看似详实,实则却透着几分似是而非的情报,听得姬文不禁微微皱起眉头,只觉一阵头疼:“你这也能算作侦查?随便找个当地人打听打听,知晓的恐怕都比你多!诸如各个官吏日常的活动路线、家中有无家臣护卫、重要关卡部署了多少兵卒,以及值守轮换的具体时间等等,这些才是需要着重打探的关键信息!”姬文语重心长地教诲了几句后,语气渐渐放缓,和缓地说道:“罢了,你先把这次苍余乡的地形绘制一幅图给我。往后做事可要更加细心,需打探的东西繁多,自己得多用心去琢磨!”
被狠狠训斥了一番的伯黄,脸上瞬间一阵发烫,唯唯诺诺地应了声,便冒着如注的大雨匆匆跑出去画图了。这时,狗娃上前一步,将与任白一战所取得的战果,以及缴获武器等情况,一五一十、条理清晰地向姬文禀报。如今,军中的武器数量已然充足,不再匮乏,然而种类却太过单一,基本上是以三尺长的铜剑为主,辅以几十杆弓箭,长戈、短矛等兵器,一件都未曾缴获到。
“仲黑,你如今身为将军,对于攻打苍余乡,可有什么良策妙计?”姬文目光炯炯,如同一束锐利的光,直直看向仲黑,他有意借这次战斗,好好考校一下这位新上任的将军。
仲黑听闻,陷入了短暂的沉思,片刻后沉稳地说道:“禀大人,依俺之见,强攻绝非上策!”
姬文听闻,不禁觉得有点意思,追问道:“哦?说说你的策略,让大家都一同听听,也好集思广益。”
一谈及打仗,仲黑瞬间来了精神,整个人神采奕奕,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仿佛点燃的火把:“大人,俺仔细思量过,苍余乡的守卫极为松散,形同虚设。咱们只需趁夜从城墙豁口悄然摸进去,出其不意地偷袭城内的兵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姬文闻言,不禁咂了咂嘴,细细回味着这个策略。虽说这策略乍一听略显粗犷简单,却胜在直接有效。滕国因地域狭小、人口稀少,大国向来不屑对其发动攻击,以至于常年没有战事。长此以往,边关守军逐渐懈怠,连城墙破损这般明显的隐患都懒得去修补,这可不正是天赐良机嘛。姬文正准备更深入地分析此策的可行性,这时,屋门突然被人急切地推开。
“大人,天大的好消息啊!”只见风尘仆仆的郭央,浑身湿漉漉的,活像一只落汤鸡,一边用力抖着衣袍上的雨水,一边疾步从外面走进来,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仿佛中了头彩一般。
姬文抬眼望去,见他精神抖擞、神采奕奕,不禁上下打量了一番,关切地问道:“你的伤都好了?”
郭央满心欢喜,对于伤势只是随意敷衍了一句:“大人,就是还有点疼,并无大碍。我刚从一位宋国商贾那儿回来,得知了一个惊天的好消息!”
姬文顿时来了兴致,迫不及待地催促道:“快说说,究竟是什么样的好消息,能让你如此兴奋?”
郭央咽了口唾沫,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说道:“是这样的,那个宋国商贾跟我说,他们国君下令征调滕国兵马,去征讨越国。明日,滕国就会派兵出境作战。”
姬文对于滕国在诸侯间的地位了解有限,一时有些迟疑,疑惑地问道:“你是说……宋国居然能命令滕国为他们出兵打仗?”
郭央肯定地点点头,语气笃定得如同敲下的铁钉:“对,大人,可以这么理解!”
或许是因为昏迷时间太久,姬文脑子一时还没转过弯来,他揉着额头,还是有些不解:“这怎么就算是好消息了?”
郭央急得直跺脚,恨不能把话直接塞进姬文脑袋里:“大人呐!他们派精锐部队去作战,这岂不是上天都在帮助我们嘛!您每日苦心养兵,不就是在等待这样的时机吗?现在,咱们只需击败边境的守军,就能顺利打回去了呀!”
姬文这才恍然大悟,顿时喜形于色,眼睛都亮了起来:“哦~对对对,你说得太对了!我们此刻正在商谈攻打苍余乡的事情,你这消息来得可真是恰到好处,就像一场及时雨!”
众人听闻这个消息,也都精神为之一振,仿佛打了鸡血一般,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眼神里满是兴奋与期待。在姬文与郭央交谈的过程中,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小月生怕姬文牵动伤口,特意端来一杯水,小心翼翼地递给他,轻声说道:“大人,喝点水,缓缓神。”姬文刚喝了一口,就看见伯黄双手捧着一张图,满脸堆笑地朝自己走来,那笑容就像盛开的菊花。他随意瞥了那图一眼,结果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
“伯黄,这是谁给你画的?”姬文一把夺过那张兽皮地形图,仔细看去,地图绘制得十分精准,线条清晰,地形标识一目了然,确实画得很不错。只是上面多了几行字迹:吾乃滥国刀笔吏,因一小事被国君处罚,全家充做奴隶。幸得大人解救,今为账下一小卒,愿为大人分刀笔之忧。
“禀大人,这是我手下一个叫陈川的人画的。我只知道他画画的手艺不错,所以才找他帮忙绘制的。”伯黄心里有些发慌,他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赶忙先和陈川撇清关系,就像甩包袱一样。
“此人的心机好深沉……”姬文低声嘀咕了一句,心中对这个人顿时有些不喜。起初看到这些字迹时,他还以为军中的奴隶里藏着大才,着实兴奋了一阵,可现在看来,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虽说军中多了一个会写字的人,或许日后会方便许多,但陈川不通过直属上司伯黄引荐,反而利用伯黄不识字的弱点,用这种方式越级自荐,这种行为实在是让姬文难以认同。即便此人真有才华,姬文也不打算立刻重用他。
“仲黑,你等会儿把这个人交给郭央。”姬文神色严肃,转头看向郭央,郑重地说道:“郭央,这个人先跟着你,你替我好好观察他。首要观察他的品性,其次再考察他的才能……”
姬文在吩咐郭央的时候,目光坚定,神情凝重,仿佛在下达一项神圣的使命。郭央心领神会,明白姬文的意思,心中已然有了计较,微微点头道:“大人放心,我定不会辜负您的嘱托。”
尽管对陈川的做法心存不满,但不得不承认,他画的图确实出色。姬文举起地形图,目光扫视众人,说道:“之前仲黑提出的策略,虽然简单直接,但也有其独到之处,很有可取之处,非常不错!你们谁要是还有更好的策略,都尽管提出来,不必有顾虑。”
众人得知仲黑已经被任命为将军,并且知晓了他提出的策略后,郭央微微点头,称赞道:“仲黑将军果真是大人信赖之人,此计简单实用,极具可行性,定能发挥奇效!就像一把利刃,直插敌人要害。”
狗娃原本也想说说自己的想法,可绞尽脑汁思考了半天,愣是一句话也没憋出来。此刻听到郭央这么说,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过多的表示,心里却在暗暗较劲。
众人都并非足智多谋的谋略家,既然郭央这个读过书、有学问的人都夸赞仲黑的策略好,大家也就跟着假模假样地讨论了几句,随后便一窝蜂地纷纷表示赞成,那场面就像一群鸭子跟着头鸭走。
其实,姬文内心十分看好仲黑的策略,他之所以向众人问策,目的就是想从中发现几个有想法、有潜力的人才,着重加以培养。然而,一番询问下来,却一个都没发现……姬文轻轻地摇了摇头,略显无奈地说道:“好吧。”接着又对郭央问道:“你觉得仲黑此策好在哪里?依照这个策略进攻,时间又该如何确定呢?”
郭央抖了抖袖口,清了清嗓子,思索片刻后说道:“禀大人,此策的精妙之处在于集中全部兵力,巧妙利用敌人的漏洞,在敌人疏忽防范的关键时刻,一举歼灭乡驿中最强的一股力量!就如同下棋,一招制敌。”说着,他从姬文手中接过地图,手指在上面比划着行军路径,继续分析道:“滕国大概有六百精锐部队,明日都将经由苍余乡出境。他们要渡过漷水,去协助宋国攻打越国,就算日夜兼程,到达越国边境至少也需要三日时间。所以,我们的进攻时间,最好定在四日后的凌晨。这样一来,如果他们想要撤回军队救援,至少也得五六日。我们攻下苍余乡驿之后,便能有足够的时间进行休整,巩固防线。”
看着郭央神采飞扬、条理清晰地讲解,姬文对他越发欣赏,当机立断,拍板道:“很好,还是你考虑得周全。那就这么敲定了,四日后发兵!”
随后,姬文有条不紊地开始部署任务:“仲黑,你在这四日内,带领众兵士加紧练习夜战配合,遇到问题多向南宫离请教,务必提升作战能力。就像打磨宝剑,越磨越锋利。”
“小月,四日后的傍晚负责安排造饭,兵士们吃完饭后便可出发,一定要保证大家吃饱喝足,精力充沛。让大家吃得像猛虎,才有力量战斗。”
“伯黄,你明日务必仔细探查敌方出境的人数,一个都不许遗漏,确保情报准确无误。这情报就像我们的眼睛,可不能出错。”
“郭央,你就负责指导众人,将作战细则详细讲解清楚,做到人人心中有数,务必要保证万无一失。就像给大家点亮一盏明灯,照亮前行的路。”
众人领命后,却都没有离去。屋外大雨如注,磅礴而下,雨滴打在屋顶上噼里啪啦作响。如果此刻出去,要是被南宫离看见,保准又得被拉去冒着雨训练。这些家伙们一会儿挠挠头,一会儿又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总之是谁也不想踏出房门半步,就像一群胆小的老鼠,不敢出洞。
姬文刚苏醒时,就有人通知伙房为他准备食物。将一应事宜交代妥当后,兵士们便将丰盛的肉食果蔬端了进来。只见盘中有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的鹿腿,肥而不腻的肘子,撒了盐末、金黄酥脆的烧鸡,烤得外焦里嫩、滋滋冒油的全羊,还有各色新鲜的蔬菜、水果等佐食,简直就是一场美食盛宴。
饿了好几天的姬文,看着这些美食,不禁垂涎欲滴,那眼神就像饿狼看见肥羊,虽迫不及待地想要大快朵颐,但听到旁边众人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他还是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看了看众人,指着食物,客气地说道:“一起吃吧。”
“吃…咕噜~过了…”
“咕噜~”
“大人快些请用吧…我们真吃过了…咕噜~……”
少年们其实早就吃过饭了,但面对如此多的美味佳肴,还是忍不住想要尝一尝。奈何这是大人的食物,他们可不敢随意放肆,就像一群听话的小羊,不敢乱动。
姬文本就不是独自享用美食、不顾众人的性格,见众人口不对心,索性大方地说道:“别这么拘束,这顿饭我请大家,都坐下,放开了吃!”
“这…额…”
“…那…大人先吃……”
“咕噜~”
少年们早已难以抵挡美食的诱惑,纷纷请姬文先动筷子,这样他们才敢放心食用,就像等待老师开饭的学生。
姬文舔了舔嘴唇,拿起一只肘子,笑着说道:“好,我有这个就够了,你们随意……”
还没等姬文把话说完,少年们便如饿虎扑食一般,冲向丰盛的食物。不过片刻之间,桌上的美食便被风卷残云般一扫而空,只剩下一堆骨头残渣,那速度快得就像一阵龙卷风刮过。
小月在一旁气得直噘嘴,嗔怪道:“一群饿死鬼,给大人准备的食物,都叫你们吃光了!”
众少年抹着嘴上的油,只是嘿嘿傻笑,谁也不吭声,那模样就像做了错事的孩子。
姬文见到如此热闹的场景,也不禁感到十分震惊,他朗声道:“好,这才是合格的军士该有的样子。希望你们在战场上,也能够这般勇猛无畏,如狼似虎!”
众少年齐声应道:“诺,定不负大人期望……”,那声音整齐响亮,仿佛要冲破屋顶,传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