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强嫁权臣捂不热,我换夫你慌啥? >  第104章 品菜会

忽然,大氅的边缘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掀起了一角。

光线和暖意瞬间涌入,也带来了裴戬低垂的目光。

郁澜被迫暴露在视线下。

大氅里闷了太久,她脸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几缕发丝被薄汗黏在鬓角。

她仰着脸,目光直直撞进裴戬面具后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

车厢内灯火昏暗,那面具在光影下显得更加神秘。

一种冲动在心底翻涌。

郁澜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抬起了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朝着那张覆盖了他大半面容的面具探去。

她的动作很慢,裴戬的身体纹丝未动。

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阻止的姿态,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伸过来的手,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情绪晦暗不明,仿佛在无声地等待,又像是一种纵容。

全凭她选择。

指尖终于触碰到冰冷的金属面具边缘。

那寒意顺着指尖瞬间蔓延至心脏。郁澜的手指停住了。

车厢里安静得可怕,只有车轮碾压过路面的单调声响。

郁澜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没有去掀开面具,反而收回了手。

她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声音放得很轻,却异常清晰:

“梁兄。”

“今夜真是多亏了梁兄相助,澜感激不尽。梁兄身份贵重,行事更是令人叹服。只是……”她微微抬眸,目光扫过他面具下露出的下颌线条,带着一种隐晦的警告,“这面具背后的身份,若不小心被人知晓,传扬出去,只怕对梁兄背后那位主子的清誉,会有些妨碍吧?毕竟,端王府的清名,可是容不得半点玷污的。”

捧高是假,威胁是真。

她在明确地传递一个信息:我知道你是谁,但我不戳穿。

你帮我,我承情。但若你敢以此要挟,或者身份暴露牵连到我,那么端王府,就是我能反制你的筹码。

郁澜的话落下,车厢内陷入一片死寂。

裴戬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低垂的脸上。

那眼神,锐利如刀,直抵她心底的盘算。

她这点小心思,在他面前,如同透明的琉璃。

她选择不捅破窗户纸,维持“梁牧”的身份,是权衡利弊后的自保,也是某种程度上的交易。

他清楚她的用意,也明白她此刻的立场。

共同的敌人暂时将他们绑在同一条船上。他并非不能容忍这种心照不宣的互相利用。

他裴戬行事,何曾需要在意旁人的眼光?又何曾畏惧过任何威胁?

一股不悦,瞬间覆盖了他眼底最后一丝温度。

他周身那股上位者的压迫感无声地弥漫开来,车厢内的暖意仿佛都被冻结了几分。

他没有说话。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只是沉默地移开了目光,不再看她。

那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他看穿了她的把戏,并且,他很不高兴。

郁澜识趣地不再言语,开始默默整理自己略显凌乱的鬓发和衣襟,为即将回到晋国公府做准备。心中却始终悬着一件事。

堂嫂魏知虞,她怎么样了?是否安全?

车轮滚滚,离晋国公府越来越近。

马车终于平稳地停在了晋国公府侧门附近一条僻静的巷子里。

裴戬忽然动了。他倾身靠近郁澜。郁澜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他身上那股无形的气场定在原地。

他的手伸向她的鬓边。

郁澜以为他要做什么,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然而,那修长的手指只是极其自然地替她扶正了发髻上一支歪斜的珍珠步摇。

动作看似轻柔,指尖不经意划过她微凉的耳廓。

郁澜浑身僵硬,强忍着没有躲开。

她垂下眼帘,低声道:“……多谢梁兄。”声音干涩。

替她整理好头饰,裴戬才收回手,重新坐直身体,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听不出喜怒:

“魏夫人在你回来前半个时辰,已被安全送回府中。不必担心。”

这句话,像一颗定心丸,瞬间驱散了郁澜心头最大的忧虑。

她紧绷的肩线微微放松下来。

“回去,”他看着她,面具后的目光似乎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语气带着命令式的叮嘱,“沐浴,好好休息。”

瞿洋已经无声地打开了车门,垂首立在车外。

郁澜没有再看裴戬,拢紧身上那件不属于自己的大氅,动作有些僵硬地挪到车门边。

瞿洋伸出手臂想扶她下车,她避开了,自己扶着车辕,略显吃力地踩到地面上。

双脚落地的踏实感传来。她没有回头,径直朝着侧门的方向走去,脚步有些虚浮,背影在夜色中显得单薄又倔强。

夜风吹起大氅衣角,带来刺骨的寒意,却远不及她此刻心头的纷乱。

他替她整理头饰的亲昵,告知堂嫂平安的及时,叮嘱她休息的强势……这些看似关心的举动,落在郁澜眼中,却更像是一种漫不经心的施舍,一种对她的某种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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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雯琴。

那个据说曾是他贴身伺候温顺如水的女子。是不是也曾经得到过他这样看似温情的片刻?然后呢?一旦失去兴趣或失去价值,是否也会被弃如敝履?

他对她,究竟是几分真心?还是仅仅因为她是他暂时未能完全掌控的一个猎物?

郁澜用力裹紧了大氅,仿佛要隔绝他身上残留的沉水香气息。

心底深处,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告诫自己:郁澜,清醒点。他可以是盟友,可以是暂时的庇护,但绝不能是让你沉沦的深渊。

若他真有绝情的那一日,你也绝不会心软半分!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挺直背脊,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那扇府门。

身后,那辆端王府的马车,无声地驶入了更深的黑暗里。

彩云院里,压抑的气息撞了郁澜满怀。

堂嫂魏知虞紧挨着母亲郁夫人坐在堂屋花厅里,一见郁澜撩帘进来,魏知虞“霍”地站起身,嘴唇发颤,硬是将涌到嘴边的话生生吞了回去。

是郁澜方才进门时递过去的一记眼神钉住了她。

“母亲,堂嫂。”郁澜上前福了福身,解下身上的薄绸披风递给迎上来的丫鬟。

郁夫人脸色沉得像泼了墨,只从鼻腔里“嗯”了一声,眼风扫过魏知虞那张欲言又止的脸,随即钉在自己女儿身上。

“还知道回来?时辰都快敲二更了!”

郁澜走到郁夫人下首的绣墩上坐了:“是女儿疏忽了时辰。尹家姐姐留我说些私房体己话,一时说得入了神,便请堂嫂带了话儿先回。让母亲和堂嫂挂心了。”

“挂心?”魏知虞终于忍不住了,“澜妹妹,你独自留在外面,可知我这一路回来心头如何煎熬!若有个闪失……”

郁夫人不耐地摆了下手,截住魏知虞:“说这些无用作甚!我问你,”她转向郁澜,目光如针,“又是那尹家?澜儿,你是国公府的嫡女,整日里同那等商户女子往来,你可知外头那些闲言碎语传得有多难听?像什么样子!”

郁澜抬眼,迎上母亲不悦的目光:“母亲,尹家虽是商贾,但此次北疆军需吃紧,朝廷调度不及,若非尹家商会倾力筹措粮草,解了燃眉之急,前线将士怕是要受大苦。这事,连宫里也是记了情的。圣心所向,母亲想必也知。”

“皇城脚下,有时门楣世故固然是脸面根基,可真正紧要关头的助力,未必就只从门缝里出来。与这样的人家维系些情谊,于旁人看着或许不够体面,于我们家,说不定是另一条踏实的路。兄长在光禄寺的差事,总绕不开各处采办调度,认识这样的人,未必是坏事。”

郁夫人眉间的川字纹深得如同刀刻,盯着郁澜,眼神狐疑不定。

半晌,她忽然冒出一句:“你怎总替他尹家说话?澜儿,你老实告诉娘,莫不是你……”

她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丝惊疑,“你自个儿心里瞧上他尹家哪个男子了?这才处处替他们张目?”

不等郁澜开口,郁夫人便又紧跟着斥道:“糊涂!你是什么身份?他尹家又是什么门第?天悬地隔!你趁早收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我瞧着顾家的二公子顾辞,人品清正,家世赫赫,那才是你该走的路!”

“从今儿起,你不许再往那尹家去了!更不许和那尹佳慧厮混一处!”

“母亲!”郁澜蹙紧了眉头,“那尹家并非……”

“没有什么不是!”郁夫人挥手打断,力道生硬,“顾辞才是良配!”

郁澜心头那股被一再压下的暗涌终于顶了上来,声音略略扬高:“良配?母亲可知,那位顾二公子心中或许另有所属?女儿不愿白白浪费时光。”

“你胡说什么!”郁夫人变了脸色。

郁澜缓了口气,重新稳住声线:“女儿只是据实而言。况且母亲让我即刻断了往来也不妥当。尹姐姐前日便已送了帖子来,请过几日去她新开的澄味斋品试新菜品。她递的是私帖,也点了女儿的名。若贸然推拒,未免失礼,更显得我们国公府轻慢人家一片热忱心意。人情薄冷,得罪人倒在其次,传到外头,怕还要被人说我们国公府不识抬举。”

“这……”郁夫人一时被顶住,脸上阴晴不定。

堂上只有更漏单调的滴答声,一声声叩着紧绷的寂静。

终于,她浑浊地吐出长气,挥了挥手:“推掉!自然要推!这劳什子的品菜会不必你去。就托辞说你这几日身子不适,在家中休养。让晖儿替你走一趟。他一个爷们儿,去那酒楼吃个饭算不得什么,既不失礼数,也绝了那些不必要的牵扯。就这么定了!”

“让兄长去?”郁澜闻言一怔,“这……恐有不妥吧?兄长一向事务繁忙,又怎好烦劳他……”

“什么妥不妥的!”郁夫人一口截断,“这是为你好!也是为他好!省得你们兄妹都被人拿捏着!”

她不再给郁澜开口的机会,转向伺候在帘子外的心腹王嬷嬷:“去!即刻到前院书房知会大少爷一声!把话给我递准了!”

……

晋国公府正院的穿堂晚风有些硬。

郁晖背对着他书桌上堆积的卷宗,听着母亲身边的王嬷嬷传的话,耳根一阵阵发紧,只觉得这风刮在脸上比冰碴子还要膈人。

“母亲的意思,是让儿子代替妹妹,去赴尹姑娘的品菜会?”郁晖喉咙发干,话像是挤出来的。

“是夫人的原话,老奴半个字不敢改。”王嬷嬷垂着眼皮,声音刻板,“夫人说了,小姐身子不适,去不得,请大少爷务必替妹妹走这一遭。请帖也在此,说是私宴,尹姑娘只邀了小姐,小姐既不能去,大少爷去露个面,代府里致个意,体面上也过得去。”

“这……”郁晖喉结艰难地滚动一下,指尖下意识摩挲着袖口的缎边,只觉得那光滑的料子也变得硌手,挣扎着挤出下文,“这怕是不合礼数。尹姑娘是闺阁女儿,我这般贸然前去,实在唐突。再说,户部那边急等着……”

“大少爷,”王嬷嬷猛地掀起眼皮,眼底浑浊却锐利如针,“夫人的意思,是务必去一趟。至于户部的差事,夫人自会使人去给老爷回禀,想必老爷也会体谅。夫人还说了,大少爷若实在不愿只身前往,寻个相熟的朋友陪着同去也无不可。”

朋友?郁晖脑中“嗡”的一声,几乎未经思索便脱口而出:“姚珅!对!请姚二公子姚珅与我同去!”

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声音都拔高了些,“姚兄也见过那位尹姑娘,多个人,场面总归缓和些!就这么回母亲,说我会与姚二公子同去!”

王嬷嬷将郁晖脸上那点掩不住的慌乱尽收眼底,面上纹丝不动,只欠了欠身:“老奴定当把话带到。尹家那边,今日便请大少爷着人递个信儿更妥帖。”

说完也不多话,行了礼转身便走。

郁晖颓然地跌坐回椅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

窗外,初上的灯笼在风里摇晃着昏黄的光晕。

……

澄味斋。

这铺子尚未挂上正式的牌匾,门口只有一块光板立着,位置却挑的好,在朱雀大街最热闹的拐角处。

尹佳慧就站在尚未挂上正式牌匾的门前,一身简朴素净的天青水波纹细绫交领衫子窄袖长裙,乌发随意绾了个利落的圆髻,整个人清爽得像是刚经了一夜的清风。

远远望见郁家那辆熟悉的青幔大车驶近,眼底滑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弧度,旋即又化作一片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