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陵城北,被炸开的巨大豁口如同狰狞的伤口,内外尸积如山,焦土混合着凝固的血浆,在冬日微弱的阳光下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魏延拄着一杆临时找来的长矛,站在豁口内侧临时堆砌的土垒上,布满血丝的双眼警惕地扫视着城外。
昨日的惨胜代价巨大。荆襄守军折损近半,精锐几乎打光。豁口虽然暂时堵住,用砖石木料甚至敌人的尸体草草加固,但防御力远不如完整的城墙。更麻烦的是,“震天雷”几乎耗尽,火油和弩箭也所剩无几。士兵们疲惫不堪,许多人裹着带血的绷带,靠着冰冷的墙壁就能睡着。
城外的曹军大营,死寂中透着压抑。昨日的溃败和那煌煌天威般的雷击,给曹军士兵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营中伤兵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士气低落到了极点。帅帐内,气氛更是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曹真脸色铁青,额头青筋突突直跳,焦躁地在帐内踱步。“废物!一群废物!数万大军,竟被一道雷吓破了胆!那诸葛亮分明已是强弩之末!再攻!必须再攻!今日之内,必须拿下巴陵!否则…否则你我如何向魏王交代!”他对着帐下噤若寒蝉的将领们咆哮,声音嘶哑。
司马懿端坐在一旁,面色比平时更加苍白,仿佛大病初愈。他手中紧紧握着那块暗红色的血鼎碎片,碎片的光芒比昨日黯淡了许多,边缘甚至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昨日神器胚胎引动的天雷之威,对碎片造成了实质性的损伤,也严重反噬了他操控邪力的心神。
听到曹真的咆哮,司马懿缓缓抬起眼皮,那双细长的眼中闪烁着阴鸷而疲惫的光芒。“子丹将军,稍安勿躁。”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巴陵已是强弩之末,破城只在旦夕。然强弩之末,其势亦险。诸葛亮虽昏迷,刘晔却已苏醒。”
“刘晔醒了?!”曹真猛地停步,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刘晔的难缠,他深有体会。
“不错。”司马懿微微颔首,手指摩挲着血鼎碎片,“此人命格奇异,气运加身,每每绝处逢生。他此刻苏醒,荆襄军心必振。强攻,恐伤亡更巨,反中其哀兵之计。”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此罢兵不成?”曹真怒道。
“罢兵?”司马懿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岂能前功尽弃?强攻不可取,便攻其心!刘晔初醒,根基未稳,诸葛亮重伤昏迷,神器胚胎亦需温养。此乃天赐良机!”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血鼎碎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昨日天雷虽破我邪力场,却也刺激了碎片本源,使其与邺城血鼎母体的联系…更加清晰了!我虽无力再布大范围邪力场蛊惑军心,但若集中碎片之力,配合母鼎之威,隔空冲击刘晔那刚刚稳固的心神…或可引动其体内旧患,令其神魂再次受创,甚至…彻底崩灭!只要刘晔一死,巴陵不攻自破!诸葛亮独木难支!”
曹真眼中凶光一闪:“仲达有几成把握?”
“五成。”司马懿坦言,“此法凶险,对我自身反噬亦大。且需母鼎那边…全力配合。”他看向曹真,“需立刻飞鸽传书邺城,请魏王…催动母鼎!”
曹真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一拍桌案:“好!就依仲达!我立刻传书父王!你速做准备!今日,定要那刘子扬魂飞魄散!”只要能除掉刘晔,任何代价他都在所不惜!
州牧府,静室内室。
刘晔闭目凝神,意识沉入识海深处,小心翼翼地沟通着那枚温热的玉玺印记。印记如同初愈的伤口,带着微弱的刺痛,却又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温润的力量,滋养着他枯竭的本源和受创的魂魄。他能感觉到,这印记与观星台方向的神器胚胎之间,存在着一种微妙的共鸣,如同同源的溪流,渴望交汇。
“孔明…你以命相搏引动天威,这份心意…我感受到了…”刘晔在心中默念,尝试着将一丝微弱但精纯的意念,沿着那无形的共鸣之桥,缓缓渡向神器胚胎的方向。不求操控,只求安抚与沟通,如同安抚一位力竭的战友。
就在这时!
一股极其隐晦、冰冷、怨毒的无形尖刺,仿佛从极其遥远的地方(邺城)穿透虚空,无声无息地袭来!这尖刺的目标并非**,而是直指他识海深处刚刚稳固的心神!充满了贪婪、杀戮、混乱的负面意念,如同跗骨之蛆,瞬间缠绕上他的意识核心!更有一股狂暴的雷霆余威,仿佛被这邪念引动,在他经脉深处隐隐躁动!
“呃!”刘晔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由苍白转为一种病态的潮红!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瞬间渗出!刚刚稳固的识海,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震荡起来!那枚温热的玉玺印记,光芒也骤然变得明灭不定!
“主公!”守在一旁的华佗和黄月英大惊失色!华佗立刻扑到床边,枯瘦的手指闪电般搭上刘晔腕脉,脸色剧变:“脉象大乱!神魂受激!有…有外力侵袭心魄!”
黄月英又惊又怒:“是司马懿!一定是那老贼的邪法!”她猛地看向静室中央矮几上那块暗金金属板(水府秘钥),此刻金属板表面毫无动静。
几乎就在刘晔受袭的同时!
观星台偏殿内,昏迷中的诸葛亮身体也猛地一震!他眉心处,一点微弱的精神力印记(与神器胚胎相连)骤然亮起,剧烈闪烁!仿佛感应到了主人遭受的危机!他身边守护的邓义等人吓得手足无措。
而悬浮在静室某处温养的神器胚胎玉球,仿佛被投入热油的水滴,猛地爆发出强烈的抗拒金芒!嗡嗡震颤!它感受到了同源(刘晔印记)正在遭受邪恶力量的侵蚀!一股本能的、愤怒的守护意志在玉球内苏醒!
刘晔强忍着脑海中被无数怨毒嘶嚎冲击的痛苦和体内雷霆余威的躁动。他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将全部意志都集中在识海深处那枚明灭不定的玉玺印记上!
“玉玺…乃天命所归…镇山河…定气运…岂容…邪魔…亵渎!”一个不屈的念头在他心中咆哮!
他不再是被动承受!他集中起苏醒后恢复的所有精神力量,疯狂地注入那枚玉玺印记!同时,他竭力引导着体内那被引动的、源于玉玺本源的雷霆余威,不是任其肆虐,而是将其强行收束,化作一股灼热的洪流,汇入识海,涌向玉玺印记!
嗡——!
识海深处,那枚玉玺印记仿佛受到了最强烈的刺激和补充,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这金光纯净、堂皇、带着镇压一切邪祟、统御山河万方的无上威严!
金光所至,那缠绕侵袭而来的怨毒邪念,如同冰雪遇见烈日,发出“嗤嗤”的消融声,迅速溃散、蒸发!那被引动的雷霆余威,也被金光收束、安抚,重新归于平静!
“破!”刘晔在心中发出一声无声的怒吼!
轰!
一股无形的、蕴含着玉玺威严与刘晔不屈意志的反震之力,沿着那邪念袭来的无形轨迹,狠狠反冲回去!
噗!
城外曹军大营,帅帐之内。
正全神贯注催动血鼎碎片、试图隔空重创刘晔的司马懿,身体猛地如遭重锤轰击!他脸色瞬间由苍白转为金纸,“哇”地喷出一大口腥黑的鲜血!手中那块血鼎碎片剧烈震颤,红光乱闪,上面的裂痕瞬间扩大蔓延!他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萎顿在地,眼神涣散,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反噬…好强的…玉玺本源…刘晔…他…” 司马懿气若游丝,话未说完,便彻底昏死过去。
“仲达!”曹真惊骇欲绝,扑上前去。
州牧府静室。
刘晔脸上的潮红迅速褪去,虽然依旧虚弱,但呼吸重新变得平稳悠长。识海中的震荡平息,玉玺印记的金光缓缓内敛,温润如初。
“主公!您怎么样?”华佗紧张地问道,手指依旧搭在刘晔腕脉上,感觉那混乱的脉象正迅速平复。
刘晔缓缓睁开眼,眼中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冰冷彻骨的杀意和劫后余生的锐利。他望向北门的方向,声音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
“司马懿…他找死!传令魏延…曹军…今日必退!”
仿佛印证他的话,城外曹军大营,因为司马懿的突然重创昏厥,陷入了一片更大的恐慌和混乱之中。曹真看着人事不省的司马懿和那块裂纹遍布、光芒黯淡的血鼎碎片,再看向依旧矗立在风雪中、仿佛有神明庇佑的巴陵城,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和无力感,瞬间笼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