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野麦疯长 >  第160章 血色蝴蝶

"叫大柱来?"余小麦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方,眉头紧锁,"远山,你确定要这么做?"

陆远山摘下破损的眼镜,随手在衣角上擦了擦——这个动作他做了千百次,但此刻手指却有些不稳:"Rh阴性AB型血,整个县城除了小川,就只有大柱符合。柳青等不到去市里调血了。"

监护仪的警报声穿透手术室的门缝。余小麦透过玻璃窗看到里面的医护人员正在忙碌,柳青苍白的脸在无影灯下几乎透明。

"她撑不过半小时了。"张立检察官低声说,他刚结束与血库的通话,"最近的Rh阴性血在八十公里外的市中心医院。"

余小麦的拇指在通讯录上徘徊。陈大柱的号码她一直没删,这些年因为小川的事,他们偶尔还会联系。但让前夫来救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女儿?这种荒谬的事她从未想过。

"我来打吧。"陆远山直接掏出手机拨号,动作熟练得像是经常联系,"大柱,是我...对,在县医院...柳红的女儿,需要输血...Rh阴性AB型...对,马上。"

余小麦看着丈夫三言两语交代完毕,心里泛起一丝异样。虽然这些年因为小川的抚养问题,陆远山和陈大柱确实有接触,但两人之间的熟稔程度还是让她有些意外。

不到十分钟,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一个穿着皮夹克的高大男人大步走来,靴子上的雪水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痕。陈大柱老了许多,鬓角已经斑白,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和挺拔的鼻梁,依然和小川如出一辙。

"人呢?"陈大柱直奔主题,目光扫过余小麦时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直接走到陆远山身边,"情况有多糟?"

"失血过多,脾脏破裂。"陆远山简洁地回答,"输血是第一步,后面还要手术。"

陈大柱二话不说撸起袖子:"抽吧,老规矩。"他转向余小麦,难得地解释了一句,"这些年我定期献血,就防着小川哪天需要。"

余小麦这才注意到陈大柱小臂上密密麻麻的针眼。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颤——那个曾经酗酒闹事的男人,如今竟能为儿子做到这一步?

手术室的门适时打开,护士急匆匆地迎上来:"家属到了吗?病人情况危急!"

"这里。"陈大柱举起手臂,"Rh阴性AB型,直接抽,别浪费时间。"

护士领着陈大柱去采血室,余小麦注意到陆远山也跟了过去,两人边走边低声交谈,熟门熟路的样子像是演练过无数次。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余小麦忍不住问张立。

张立耸耸肩:"陆医生经常去监狱给犯人义诊,可能那时候就..."

"监狱?"余小麦瞪大眼睛,"大柱进过监狱?"

张立自知失言,尴尬地咳嗽一声:"那个...五年前的事,非法采药判了八个月,表现好提前出来了。"

余小麦如遭雷击。她突然想起五年前小川中考前夕,陈大柱突然"去外地打工",整整一年没露面。原来...

采血室的门开了,陈大柱走出来,胳膊上贴着止血棉,脸色比进去时更加阴沉。

"医生说至少要等二十分钟。"他径直走到余小麦面前,罕见地放软了语气,"小麦,那丫头...真是柳红的女儿?"

余小麦看着前夫眼中的复杂情绪,突然意识到他可能真的不知情:"柳青锁骨上有蝴蝶胎记,和当年柳嫂的一模一样。"

陈大柱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踉跄着后退半步,被陆远山一把扶住:"果然...果然留下来了..."

"什么留下来了?"余小麦追问。

陆远山接过话头:"陈家的'药引'标记。大柱以前跟我提过,是用特殊药水刺在..."

"老陆!"陈大柱突然打断,眼神警告,"别说那些没用的。"他转向余小麦,"小麦,这事关小川的安危。那丫头身上的标记..."

"柳青。"余小麦冷冷地纠正,"她有名字,叫柳青。是你和柳嫂的女儿,小川同父异母的妹妹。"

陈大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抓住余小麦的手:"你听我说,当年我和柳红...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接近我是为了..."

"血准备好了!"护士的喊声打断了他。三人同时转向手术室,看着那袋暗红色的救命液体被快速送入。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余小麦坐在长椅上,听着陈大柱断断续续的讲述。十年前,柳嫂确实神秘失踪,但他一直以为她是带着孩子回了老家。

"我找了她三年,"陈大柱搓着脸,"后来在贵州一个黑诊所打听到,说有个锁骨有蝴蝶胎记的女人死在那里,身边带着个小姑娘..."

余小麦想起柳青提到她母亲已经死了,胸口一阵发闷。那个女孩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主治医生走出来:"输血很成功,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但..."他犹豫了一下,"有件事很奇怪。输血过程中,她锁骨处的胎记颜色发生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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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跟随医生来到监护病房。柳青躺在病床上,脸色依然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医生轻轻拉开病号服的领口,露出那个蝴蝶胎记——原本鲜红的印记现在变成了青灰色,边缘处还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这..."陈大柱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抓住陆远山的手臂,"老陆,怎么会这样?"

陆远山凑近仔细观察,突然转向陈大柱:"你最近吃过什么特殊药物吗?"

陈大柱摇头:"就常规降压药,怎么了?"

"胎记颜色变化可能与供血者的血液成分有关。"陆远山推了推眼镜,"我怀疑柳青体内的某种物质与你的血液产生了反应。"

余小麦看着两个男人熟练地讨论医学术语,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的默契远超她的想象。这种专业层面的交流,绝不是普通朋友能做到的。

"远山,"她打断他们的交谈,"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陆远山和陈大柱交换了一个眼神,前者叹了口气:"这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余小麦的声音微微发抖。

陆远山刚要开口,柳青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她的眼皮颤动着,似乎要醒来。三人立刻围到床边。

"柳青?能听见我说话吗?"余小麦轻声呼唤。

女孩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涣散了片刻,最终聚焦在陈大柱脸上。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唇颤抖着吐出一个字:"...爸?"

陈大柱如遭雷击,僵在原地。余小麦看到这个曾经粗鲁蛮横的男人眼中泛起水光,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握住柳青的手指。

"丫头...你还记得我?"

柳青虚弱地摇头:"照片...干爸给我看过...说你是...仇人..."

陈大柱的脸色变得铁青:"那个蜘蛛纹身的混蛋?他在哪?我要宰了他!"

"大柱!"陆远山按住他的肩膀,"冷静点。柳青需要休息。"

但柳青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不...重要的事..."她的手指向自己的锁骨,"这里...好痛..."

余小麦这才注意到,那个蝴蝶胎记周围的皮肤正在不正常地起伏。陆远山迅速按下呼叫铃,同时轻轻拉开柳青的衣领检查。

"天啊..."余小麦捂住嘴。胎记周围的血管全部变成了青黑色,像蛛网一样向四周蔓延。

医生和护士冲进病房,开始紧急检查。余小麦三人被请到走廊上。透过玻璃窗,他们看到医护人员围着柳青忙碌,各种监护仪器发出急促的警报声。

"到底怎么回事?"余小麦转向陈大柱,"那个胎记是什么?"

陈大柱抹了把脸,终于吐露实情:"是'药引'...陈家祖传的秘方。用特殊药水刺在至亲血脉身上,可以..."

"可以引导药性。"陆远山突然接话,语气专业得像个老中医,"古代药师用来试药的方法。刺青里含有特殊成分,遇到特定药物会变色。"

余小麦震惊地看着丈夫:"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告诉他的。"陈大柱抢先回答,"当年...我们喝酒时聊过。"

陆远山点点头,但余小麦注意到他的右手不自然地背到了身后。

病房里突然爆发的骚动打断了她进一步的追问。柳青的尖叫声穿透房门,紧接着是医护人员急促的喊声:"快!镇静剂!按住她!天哪,那是什么?!"

三人冲回病房,眼前的景象让余小麦双腿发软——柳青在床上痛苦地扭动,那个蝴蝶胎记竟然在发光,淡青色的荧光在昏暗的病房里清晰可见。

更可怕的是,柳青的右手指甲也开始泛出同样的青色。

"都让开!"陆远山突然推开医护人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朱红色药丸。他捏开柳青的嘴,强行将药丸塞进去。

"你给她吃什么?"余小麦惊恐地问。

"解毒丹。"陆远山死死按住挣扎的柳青,"她体内的蛛毒被激活了。"

药丸似乎起了作用,女孩的挣扎渐渐减弱。但余小麦注意到,陆远山自己的右手也在微微发抖,而且...他的指甲根部似乎也泛着不正常的青色。

"远山..."她刚想询问,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张立检察官大步走进来,脸色凝重。

"陆医生,余姐,"他压低声音,"我们找到'蜘蛛'了。在县郊的废弃工厂...已经死了。"

陈大柱猛地站起来:"死了?怎么死的?"

张立的表情变得古怪:"像是...中毒。尸体周围长满了奇怪的青色霉菌。"他犹豫了一下,"还有件事...死者口袋里发现了一封信,指名要交给余小麦。"

余小麦接过那个密封的证物袋,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纸条。透过塑料膜,她勉强能辨认出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

"小麦姐,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死了。求你一定保护好柳青,她身上的'钥匙'关系到小川的性命。当年陈大柱离开你们,是因为..."

后面的字迹被血迹模糊,无法辨认。余小麦抬头看向陈大柱,发现这个一向强硬的男人此刻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