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

这老头,眼睛真跟鹰似的,毒得很。凌凡心里嘀咕,面上却是不显。

“老爷子,您说笑了,”

凌凡赶紧赔着笑,摆摆手,那模样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我哪里敢对白洁存那样的心思?我们就是正儿八经的普通朋友,真的。”

魏老爷子魏旭,眯缝着眼,那眼神像带了钩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凌凡。

一手慢悠悠地捋着下巴上那撮精心打理过的白胡子,另一只手稳稳拄着那根油光水滑的紫檀木拐杖,整个人往那一站,就透着一股子老狐狸的劲儿。

“哦?”老爷子拉长了调子,拐杖尖儿轻轻点了点光洁的地板,“真的就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没点儿别的?”

“那是自然。”凌凡点头点得干脆利落。

喜欢魏白洁吗?平心而论,这姑娘模样好,家世好,性子也招人喜欢,很难让人讨厌。

但要说动心思谈恋爱?凌凡现在真没那份闲情逸致。

自从得了那个神神秘秘的系统,他满脑子就塞满了武学招式和哪儿能“捡漏”淘到宝贝。

魏白洁再好,她不是那个“世界”的人,聊不到一块去。

再说了,他现在能分给家人朋友的心力就那么一小撮,真要谈上,那不是耽误人家姑娘,也糟践了“感情”这两字儿吗?

在感情这事儿上,凌凡难得地没犯“渣”,倒是把自己管束得挺严实。

魏老爷子那头白发,梳得一丝不苟,整整齐齐地在后脑勺挽了个髻,用一根古朴的木簪固定着。

虽然年纪早过了古稀,可身板儿依旧硬朗挺拔,一点不佝偻。

身上那件雪白的绸布中山装,连个褶儿都找不着,衬得人精神矍铄。

那双眼睛,更是亮得惊人,像是能把人从外到里都看个通透,此刻就盯在凌凡身上,仿佛在掂量一件刚上手的古玩。

凌凡心里门儿清,这老爷子可不是普通老头。

魏旭,魏老爷子真名,那是燕城古玩行里响当当的人物。

以前自己开着大古玩店,一手书法更是被圈里人奉为圭臬。这几年说是退休了,把铺子交给了他最得意的徒弟打理。

为啥不给自己儿子?

嘿,人家魏老爷子名下光古玩店铺就十几家,遍布好几个城市,别说他儿子,就是孙子辈躺着吃几辈子都吃不完!

如今他教出来的学生,那真是桃李满天下,跟燕城收藏品协会的会长陶种豆那都是平起平坐的老交情。

官网上挂着的顾问头衔、显赫的履历,都明晃晃地昭示着这位老爷子的能量。

可以说,魏家能有今天这份家业和地位,全靠着老爷子当年一个人,在古玩行里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这份眼力,这份魄力,这份人脉,深着呢。

“怎么着?”魏老爷子见凌凡沉默,又慢悠悠地开口,带着点调侃,也带着点审视,“现在的年轻小伙子,连喜欢个人都不敢大大方方承认了?这胆气,可不如我们当年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凌凡双手,拐杖又“笃”地敲了一下地面,话锋一转,带上了点长辈的揶揄:“再说了,这头回登门,还是来我们白洁家,就空着两手爪子?小伙子,这……不合规矩吧?像什么话嘛!”

虽然凌凡拿着东西。

但凌凡并没有第一时间拿出来,就是空手。

就在这时,厨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魏白洁端着一盘刚出锅、热气腾腾的清蒸鲈鱼走了出来。鱼身上铺着翠绿的葱丝和鲜红的椒圈,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客厅。

此刻的她脸上还带着厨房里的红晕,正好听到了爷爷最后那句话。

“爷爷!您说什么呢!”魏白洁的脸腾地一下更红了,又羞又急,快步走过来把鱼放在饭厅的檀木圆桌上,嗔怪地瞪了自家爷爷一眼。

“我都跟您说了八百遍了!凌凡是我的恩人!是我请到家里来的贵客!哪有您这样当主人的,上来就管客人要礼物的?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魏家穷得揭不开锅,要靠打秋风过日子呢!多丢份儿啊!”

“哎哟哟!”魏老爷子被孙女这一通抢白,胡子都翘了翘,没好气地用拐杖虚点了点魏白洁。

“你这丫头!真是翅膀硬了!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学会胳膊肘往外拐,帮外人挤兑你亲爷爷了?爷爷我这不是……不是想替你好好把把关嘛!”

老爷子说着,有点委屈似的撇撇嘴。

“你看那个什么成十祖,追你的时候不也巴巴地送了个破石头过来?爷爷我就想看看这小子……咳,看这位凌凡小友,到底有没有心!”

老爷子心里苦啊!这贴心的小棉袄眼瞅着就要漏风了!他哪是图那点东西?他是想看看凌凡对自家宝贝孙女到底有多重视!

那成家小子送块破石头,虽然他知道那石头其实很便宜,不也是表明个态度?他魏旭的孙女,难道还配不上份像样的心意?

凌凡看着这祖孙俩斗嘴,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魏白洁维护他的样子,让他心里有点暖,也有点无奈。他轻轻拍了拍放在腿边的那个布包。

“魏爷,”凌凡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打断了祖孙俩的“交锋”,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目光坦然地看着魏老爷子。

“您老说得在理。头次登门,空手确实失礼。我也确实……给白洁准备了一点小礼物,想着吃饭的时候再拿出来,给她个惊喜。”

说着,他从布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个古朴的木匣子。匣子不大,通体呈现深沉的紫黑色,表面打磨得极其光滑,在客厅柔和的灯光下泛着内敛温润的光泽。

匣子四角包着已经氧化发暗的铜边,正面是一个精巧的云纹铜扣。他把木匣子轻轻放在了魏白洁面前的桌面上。

“呀!”魏白洁眼睛一亮,带着点惊喜和好奇,“凌凡,你还真带了礼物啊?这是什么?我能现在看看吗?”她看向凌凡,征询他的意见。

“当然可以。”凌凡笑着点头,“本就是给你的。”

魏老爷子一听“礼物”,那精光四射的眼睛立刻聚焦到了木匣子上。

他伸手把匣子抢了过去,动作看似随意,但指腹却已经在匣子表面极其细腻地摩挲起来,眼神也变得专注而锐利。

“嗯……”老爷子微微蹙着眉,翻来覆去地看,手指感受着木质的纹理和温润感,又掂了掂分量。

“看这形制,这包浆……是个老物件儿了。清中晚期的玩意儿,错不了。”

他手指点了点那个云纹铜扣,“标准的闺阁首饰盒。做工还算精细,用料是……唔,还行。”

他抬头瞥了凌凡一眼,语气听不出褒贬,“小子,倒也算花了点心思,知道送姑娘家这个。”

以他浸淫古玩几十年的眼力,这盒子本身,开门到代,是个真东西。但价值嘛……他心里迅速估了个价。

撑死了也就几千块,万把块钱顶天了。

品相还行,但这类民间实用器存世量不算少,算不上什么稀罕物。

一般,还是太一般了。

老爷子把匣子放回桌上,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着,脸上又浮起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心意嘛,是领了。不过……”

他拖长了声音,目光再次扫过凌凡,带着点长辈特有的、让你自己琢磨的意味,“就这点东西,在我们白洁这儿,分量……恐怕还欠点儿火候啊?”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礼轻情意重是没错,但在魏老爷子这种老江湖看来,尤其是在这种“准孙女婿”第一次上门的微妙时刻,礼物的价值往往最能直观地反映出对方的态度和诚意。

客人送点啥都行,哪怕送只乡下土鸡、拎筐土鸡蛋,魏家也高兴。

可凌凡不一样啊!

他不光是救了魏白洁,挽回了魏家脸面的大恩人,更是自家宝贝孙女明显心仪的对象!

还是未来极有可能成为魏家女婿的人!

这第一次登门拜访的礼物,在老爷子心里,那就是一块试金石!

“难道……”老爷子心里犯起了嘀咕,看着凌凡那始终平静坦然的脸,第一次有点拿不准了。

“我真看走眼了?这小子……对白洁真没那意思?纯粹就是来吃顿饭?”

想到这儿,魏老爷子脸上难得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他干咳了两声,试图给自己和凌凡都找个台阶下:“咳咳……那个,刚才爷爷跟你开玩笑呢。礼轻情意重嘛!”

“小伙子,你送的这礼物,挺……挺不错的!这老手艺,这包浆,看着就舒服,有年头感!白洁肯定喜欢!”

话是这么说,可那语气里总透着点言不由衷的味儿。

凌凡哪能听不出老爷子话里那点“阴阳怪气”?他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看破不说破的狡黠。

“魏爷,”凌凡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成竹在胸的淡定,他伸手指了指那个静静躺在桌上的木匣。

“您老别急啊。这盒子……只是个‘包装’。真正的好东西,还在里头藏着呢。”

“嗯?”魏老爷子眉头猛地一挑,眼中的慵懒瞬间褪去,精光暴涨!

他几乎是立刻又把那个木匣子抓回了手里,动作快得不像个老人。

“里头?”他狐疑地盯着凌凡,又低头仔细审视起手中的匣子。刚才他光顾着看木料、年代和形制了,难道还有玄机?

魏白洁也好奇地凑近了些,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爷爷手里的匣子。

老爷子这次看得格外仔细。指腹不再只是感受木纹,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探查的力道,在匣子内壁、底部、边缘,一寸寸地按压、摩挲。

他的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忽然,他按压匣子底部某个位置的手指,感受到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起伏!那感觉,就像是一块极其平整的木板上,嵌入了另一块几乎完全吻合的木片,若非刻意探查,根本发现不了!

“咦?!”老爷子喉间发出一声短促而惊讶的低呼,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他猛地抬头看向凌凡,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询问。

凌凡只是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