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青铜尸棺 >  第171章 千年古局(下)

“周穆王对姜后恨之入骨,对她的追随者,又岂会仅仅剥皮悬首那么简单?他要的是…永恒的折磨与羞辱!”

他指着那些倒悬的青铜茧林,又指向脚下刻着西周重臣名字的白骨:

“你想想,为什么这里会有倒悬的茧?为什么茧里是这些…介于干尸和青铜之间的怪物?为什么地面铺的是西周重臣的骸骨?这根本就不是简单的墓葬格局!”

陈忘川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同手术刀般剖析着这血腥的布局:

“姜后旧部,那些最忠诚、最强大的追随者,被周穆王用最残酷的巫蛊秘法活活炼制,封入青铜茧中,倒悬于此!

他们的血肉与青铜、与某种恶毒的虫巢力量共生融合,变成了不生不死、永世不得超生的‘尸奴’!

他们的职责,就是看守这座镇压着他们主母的囚笼!用他们永恒的痛苦,作为对姜后最大的折磨!”

“而脚下这些骸骨…” 陈忘川用脚尖点了点一块刻着“虢季子白”的碎骨,

“…这些曾经辅佐穆王、可能也参与了镇压的重臣,他们的骸骨被铺在这里,成为‘地基’,成为‘路石’!

象征着周穆王用‘自己人’的骸骨,彻底踩碎了姜后及其党羽的一切反抗和希望!这是对失败者从**到精神、从生前到死后最彻底的践踏和侮辱!”

“所以…” 陈忘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望向祭坛中央那已经沉入通道、消失不见的位置

“…当姜后被毁,那禁锢她三千年的核心封印被打破,她残存的那一丝怨念似乎得到了某种‘解脱’(尽管那笑容无比诡异)…

这些同样被禁锢、被折磨、被迫看守主母三千年的‘尸奴’旧部,他们残存的、被诅咒扭曲的灵性…感应到了!”

“这悲鸣…是他们跨越三千年时光,对主母最后消亡的…哀悼!

也是对他们自身这永恒酷刑,在目睹主母‘解脱’后,所发出的…最后的悲鸣!”

陈忘川的结论带着一种沉重的宿命感,在这片幽怨的悲鸣声中回荡,更添几分凄凉和恐怖。

胖子听得目瞪口呆,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满全身。

他看着周围那些凝固的、眼窝幽火如同泪光般闪烁的青铜尸俑,第一次感觉这些狰狞的怪物身上,似乎也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令人窒息的悲怆阴影。

“他娘的…这…这穆王老儿…真他娘的不是人啊…”

他喃喃道,声音里第一次没有了愤怒,只剩下深深的寒意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穿过那些凝固的尸俑,踏过累累白骨,走到了祭坛边缘,站在了陈忘川和胖子身边。

是葛云衣。

她手中的那柄奇异弯刀已经归入腰间一个同样古朴的皮质刀鞘,动作流畅而冰冷,不带一丝烟火气。

她身上沾染着一些黑绿色的粘稠污迹和青铜碎屑,但那些伤口(如果有的话)似乎在她非人的体质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更确切地说,是皮肤下的青铜脉络微微搏动,将那些污迹和损伤“覆盖”或“排斥”出去,只留下冰冷光滑的皮肤。

她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陈忘川或胖子一眼。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那双异瞳(左眼凝固的孔雀蓝锈迹似乎更深沉了,右眼的金色竖线则如同最纯粹的金属)

冷漠地、毫无波澜地…凝视着姜后。

“…这所谓的“周穆王陵”…这血腥的镇压之局…这需要后人亵渎姜后尸身才能开启的通道…最终指向的…是周穆王?!

那如同万鬼同悲的幽怨低鸣还在青铜核心空间里弥漫、回荡,渗入骨髓,让胖子感觉连自己的血液都要冻结了。

他心有余悸地看着周围那些凝固的、眼窝幽火闪烁如同泣泪的青铜尸俑,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老陈,姑奶奶,通咱…咱赶紧走吧?这鬼地方…胖爷我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胖子搓着胳膊,感觉那无处不在的悲鸣声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然而,就在他话音未落之际,更诡异、更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凝固在原地的青铜尸俑,它们眼窝中悲泣闪烁的幽绿鬼火,毫无征兆地…熄灭了!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瞬间掐灭的烛火!

紧接着,它们那覆盖着黑绿粘稠物与共生青铜的扭曲躯体,像是生锈的机器突然接到了指令,极其僵硬地、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秩序感…动了起来!

不是扑向活人!而是…转身!

它们无视了近在咫尺的陈忘川三人,如同梦游般,拖动着沉重的、发出“嘎吱”摩擦声的躯体,朝着…头顶那片曾经囚禁它们的、倒悬的青铜茧林走去!

动作缓慢、机械、毫无生气,却精准地找到自己爆裂脱出的那个茧壳位置。

然后,它们伸出覆盖着粘液和青铜的爪子,抓住茧壳边缘残留的锋利裂口,无视那足以割裂血肉的锐利边缘,以一种令人牙酸的、强行塞入的姿势,极其艰难地…重新爬回了那冰冷、狭窄的青铜茧中!

咔嚓…咯吱…噗嗤…骨骼强行扭曲复位的声音、粘稠物被挤压的声音、青铜边缘刮擦躯体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比战斗更令人不适的、充满自我毁灭意味的诡异声响!

“卧…卧槽?!” 胖子看得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指着那些正把自己“塞”回茧里的尸俑,声音都变了调,

“这…这他娘的又是唱的哪一出?!演完了苦情戏…还…还带自己谢幕回棺材的?!它们…它们这是要干嘛?!”

这景象太过匪夷所思!这些刚刚还凶神恶煞、力大无穷的怪物,此刻却像被无形的提线操控的木偶,心甘情愿地爬回那象征永恒囚禁的青铜茧里!

这比它们复活杀人更加挑战人的认知极限!

一直沉默凝视着通道的葛云衣,终于缓缓转过了头。

她那冰冷的异瞳扫过那些正将自己塞回茧中的尸俑,眼神中没有丝毫惊讶,只有一种洞悉本质的漠然。

她开口了,声音依旧带着那种独特的金属摩擦质感,冰冷、短促,却如同重锤砸在胖子和陈忘川的心上:

“周…巫…锢…魂…契。”

她似乎对完整表达感到困难,每个字都像是从冰冷的青铜喉咙里硬挤出来,带着一种古老晦涩的韵味。

“啥?姑奶奶你说啥契?” 胖子一脸懵。

陈忘川的脸色却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他理解了葛云衣那破碎词语背后的含义!

他深吸一口气,那带着血腥和腐朽甜腥的空气似乎都沉重了几分,替葛云衣解释道:

“她的意思是…这是周朝一种极其古老、极其恶毒的巫术契约——‘锢魂契’!”

陈忘川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带着揭开禁忌的沉重,

“这些被炼制成尸奴的姜后旧部,他们的灵魂、他们的存在本身,早已被这巫术彻底扭曲、绑定在了这处镇压之地的核心!

他们的‘使命’,就是守护这里!永恒地守护!无论主母是否消亡,无论时光如何流转!”

“他们早已不是‘人’,甚至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粽子’或‘尸变’!

他们是这座青铜囚笼的一部分!是周穆王以无上巫术和血腥手段强行铸造的‘**机关’!

只要这囚笼还在,只要禁锢他们的巫术核心未被彻底摧毁,他们的残魂和这扭曲的躯壳,就必须永远执行守护的职责!

即使主母‘解脱’,他们也无法获得自由!只能…回到最初的囚笼,等待下一次的‘唤醒’!这就是‘锢魂契’的代价——永恒的禁锢与奴役!”

胖子听得浑身发冷,看着那些正艰难爬回茧中、如同被命运巨轮碾压的可怜虫般的尸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娘的…这也太邪性了!比那苗疆的蛊术还邪乎一百倍!这周穆王…他到底是天子还是阎王爷?!”

陈忘川看着胖子那惊骇又带着几分不解的样子,嘴角却扯起一丝极其苦涩、甚至带着点黑色幽默的弧度。

他用手电光柱扫过那些重新爬回茧中、渐渐与青铜融为一体的尸俑,又扫过脚下刻满西周重臣名字的累累白骨,最后落在那散发着不祥暗红光芒的垂直通道口,声音带着一种看透历史迷雾的苍凉:

“胖子,你忘了?周朝的开国之君,那位被后世尊为圣贤的周文王——姬昌…他老人家…最拿手的是什么?”

胖子一愣,下意识地顺着陈忘川的话思考:“姬昌?周文王?他…他不是推演八卦…”

“没错!” 陈忘川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尖锐的讽刺,

“推演八卦,占卜天命!沟通鬼神!”

“周朝的礼乐制度、分封天下,奠定了后世数千年的根基,听起来光明正大,煌煌王道!

可你别忘了,支撑起这煌煌王道的根基之一,正是这些源自上古、被王室和巫祝们掌握的…禁忌巫术!”

陈忘川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刺穿历史的华丽外袍,“伏羲演八卦,通鬼神,定人伦。文王拘而演周易,更是将这门沟通天地鬼神、推演命运轨迹的学问推到了极致!你以为,他们只是用来占卜吉凶、预测天气的吗?”

陈忘川指着那些正在“归位”的青铜茧:“这‘锢魂契’,这活人炼尸、永恒禁锢的恶毒法门…这血腥镇压、以重臣骸骨铺地、以敌酋尸奴守门的恐怖格局…

这才是周室王权背后,那被正史刻意抹去的、属于‘巫’的黑暗面!这才是文王八卦、周室巫祝一脉真正传承的…禁忌力量!”

“周穆王,作为姬昌的后代,一个同样雄才大略、甚至可能更接近上古巫王本质的君主…

他精通此道,甚至将其运用到如此登峰造极、灭绝人性的地步…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陈忘川的结论如同冰冷的铁块,沉甸甸地砸在胖子心头,也砸在这片弥漫着悲鸣与血腥的古老囚笼之上。

胖子彻底哑口无言了,只觉得一股源自历史最深处的寒意将他紧紧包裹。

他看着那些即将彻底“回归”茧中的尸俑,看着那暗红流淌的通道口,再看向身边沉默如谜、浑身散发着非人气息的葛云衣…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他们正在触碰的,是何等古老、何等黑暗、何等禁忌的力量核心!

葛云衣对陈忘川的剖析没有任何表示。

就在这时!

嗡——

那原本光滑、暗沉、布满狰狞饕餮与扭曲虫豸纹路的青铜壁面,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过一般,开始…变色!

不是整体变色,而是极其细微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纹路,在青铜壁内部浮现出来!

那纹路初时极淡,带着一种暗沉的铁锈红,但转瞬之间,颜色便如同浸透了鲜血般变得刺目猩红!

并且,这些猩红的脉络并非杂乱无章,而是迅速汇聚、蜿蜒,最终在环形青铜壁上,围绕着那深不见底的垂直通道口,勾勒出了一行古老、扭曲、充满原始蛮荒气息的…铭文!

那文字并非西周常见的金文,而是更加古老、更加接近象形本源、甚至带着一丝甲骨文狞厉感的巫祝秘篆!

每一个字符都仿佛由凝固的鲜血和扭曲的怨念铸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亵渎与疯狂气息!

陈忘川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几乎不需要思考,那铭文如同烙印般直接印入了他的脑海,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寒意让他瞬间解读出了那血淋淋的含义:

“穆王十祀,姜嫄血竭,取颅为卮,盛髓献天!”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在陈忘川的神经上!

“穆王十祀…周穆王十年…” 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那正是毛公血书提及“封城绝道”的时间点!

“姜嫄血竭…” 姜后(姜嫄)的血…流干了?!这绝非正常死亡!

“取颅为卮…” 卮,酒器!取她的头颅…做成酒器?!

“盛髓献天…” 用她的颅骨做成的酒器…盛放她的…脑髓?!献给…“天”?!

这短短十二个字,描绘的画面之血腥、之亵渎、之疯狂,远超之前所有想象的极限!

这不仅仅是镇压,这是对生命、对尊严最极致的践踏和最恶毒的献祭仪式!

“嘶——!” 胖子也看清了那行猩红刺目的文字,虽然看不懂具体含义,但那扑面而来的邪异、血腥和疯狂气息,让他瞬间倒抽一口冷气,浑身汗毛炸立!

“老…老陈!这…这墙上写的什么鬼画符?!他娘的…看着就…就邪乎得要命!比那些尸奴还瘆人!”

陈忘川脸色惨白如纸,他死死盯着那行仿佛还在滴血的铭文,巨大的冲击让他一时间竟无法言语。

毛公血书只提到“封城绝道”,只字未提这最终的、令人发指的献祭细节!

这行铭文,像是周穆王留给三千年后闯入者的…一则充满恶意的死亡通告!炫耀着他的“杰作”!

“是…是献祭…” 陈忘川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喉咙被那血腥气息堵住,

“周穆王…在镇压姜后之后…在她血流尽的那一刻…砍下了她的头颅…将她的头骨…做成了酒器…然后用这酒器…盛满了她的脑髓…进行了一场…献给‘天’的终极献祭!”

“什…什么?!” 胖子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他无法想象那画面,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

“拿…拿别人的脑袋…装…装脑浆子…献给老天爷?!他…他妈的周穆王是疯子吗?!不!是比疯子还疯的魔鬼!”

胖子的世界观彻底碎成了渣,这已经超出了他对人性之恶的理解范畴!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如冰、凝视通道的葛云衣,身体猛地一震!

她那只凝固着孔雀蓝铜锈的左眼,骤然亮起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邪异的幽蓝色光芒!

而右眼的金色竖线瞳孔,则瞬间收缩至针尖大小,仿佛被那行猩红铭文刺痛!她喉咙深处,发出一串极其急促、如同金属齿轮疯狂摩擦崩坏的“咯咯”声!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皮肤下那些冰冷的青铜脉络,以前所未有的亮度搏动起来!

暗金色的光芒透过皮肤,在她苍白的脸上、脖颈上、手臂上,形成了一道道诡异流淌的纹路,那纹路的走向…竟隐隐与环形青铜壁上那行猩红古老的巫祝秘篆…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呼应!

她似乎对这行铭文的出现…有着远超常人的、源自血脉本能的剧烈反应!

那是一种混合了极度的厌恶、冰冷的愤怒,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被铭文内容触动了某种深层印记的…共鸣?!

“胖子!小心!这字…” 陈忘川的警告还未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