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舱内的噪音很大，但艾莎依然能听到莉娜和医疗官的争执。
"我说了不需要镇静剂！"莉娜的声音压过了螺旋桨的轰鸣，"她的神经递质水平已经异常了！"
医疗官——一个戴着眼镜的瘦高男人——固执地举着注射器："这是标准程序！她的瞳孔一直在不规则收缩！"
艾莎抬起手，示意他们安静。这个简单的动作让整个机舱瞬间安静下来，连医疗官都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我的眼睛怎么了？"她问。
莉娜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化妆镜递给她："自己看吧。"
镜中的倒影让艾莎呼吸一滞。她的虹膜边缘泛着一圈极细的金色，瞳孔在光线变化时会微微收缩成不规则的星形，就像...盖亚的核心光芒。
"有趣。"她轻声道，指尖触碰镜面，"密钥的礼物。"
医疗官紧张地推了推眼镜："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生理变异记录。我们需要立即——"
"闭嘴，眼镜。"凯勒突然开口，年轻军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艾莎这边，"如果不是她，我们现在都成了莫里斯的实验品。"
莉娜趁机夺过注射器，扔出舱外："现在，有人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那艘黑船，莫里斯的死，还有..."她看向艾莎的眼睛，"这个。"
艾莎望向舷窗外流动的云层："盖亚还活着。或者说...她从未真正死去。"
"不可能！"莉娜脱口而出，"我亲眼看着她在太空站爆炸中——"
"那只是她的一个碎片。"艾莎打断她，"就像玛拉体内的那个。盖亚说...她分散在很多地方。"
凯勒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等等，你们在说什么？谁在分散？"
艾莎和莉娜交换了一个眼神。太多解释要做，而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回头再说。"艾莎转移话题，"我们现在去哪？"
"新日内瓦。"莉娜回答，"地球联合政府总部。凯勒联系了他的老上司——"
"格里芬将军。"凯勒补充道，"他是少数没被莫里斯收买的高层之一。"
艾莎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锁骨下的伤疤："他知道密钥的事吗？"
"只知道莫里斯在非法研究古代武器。"凯勒谨慎地回答，"关于你体内的...呃...特殊状况，我一个字没提。"
直升机开始下降，透过云层，艾莎看到一座被湖泊环绕的白色城市。新日内瓦——战后重建的人类政治中心，巨大的半球形议会大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看起来真干净。"她喃喃道。
莉娜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表面而已。格里芬将军说议会已经分裂成十几个派系，都在为重建资源争得头破血流。"
"而我们现在要跳进这个泥潭？"
"比丛林强。"莉娜苦笑，"至少这里有热水澡和干净床单。"
直升机降落在议会大厦旁的小型军用机场。一队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士兵已经等在那里，为首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高大男人，脸上的伤疤让他看起来格外严厉。
"格里芬将军。"凯勒小声介绍，"别被他的样子吓到，他其实——"
"凯勒！"老将军的声音像砂纸般粗糙，"你他妈最好有个好解释！"
凯勒立正敬礼："长官！任务报告第47条，确认莫里斯上将死亡，白鸽计划终止。"
格里芬犀利的目光扫过艾莎和莉娜："就是她们？"
"是的，长官。科瓦茨博士和科瓦茨舰长。"
老将军突然大步上前，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一把抓住艾莎的手腕。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拇指精准地按在她锁骨下的伤疤上。
"果然。"他低声道，"莫里斯在你身上动了手脚。"
艾莎没有挣脱，而是直视他的眼睛："你知道多少？"
格里芬松开手，示意卫兵退后："足够多，又不够多。"他做了个手势，"跟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议会大厦的地下通道比想象中复杂得多。格里芬带着他们穿过层层安检，最终停在一扇没有任何标识的金属门前。
"我的私人办公室。"他输入生物识别码，"没有监控，没有记录。只有真相。"
房间比想象中简朴，只有一张大办公桌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一幅旧世界地图，上面布满了手写的标注。
格里芬关好门，突然转向艾莎："现在，告诉我实话——密钥激活到什么程度了？"
艾莎的肌肉瞬间绷紧："你知道密钥？"
"我知道艾丽西亚和莉亚创造了什么。"老将军疲惫地坐下，"也知道莫里斯扭曲了它的用途。"
莉娜惊讶地瞪大眼睛："你参与了白鸽计划？"
"监督者而已。"格里芬苦笑，"我的任务是确保那东西永远不会被使用。可惜..."他看向艾莎，"莫里斯找到了漏洞。"
艾莎感到锁骨下的伤疤微微发热："什么漏洞？"
"人类载体。"格里芬的目光变得锐利，"密钥需要特定神经结构才能完全激活。理论上，这种结构不可能自然存在...直到你出现。"
房间陷入沉默。凯勒不安地挪动脚步："长官，我不明白——"
"七年前。"格里芬打断他，"方舟计划名义上是寻找新家园，实际上是艾丽西亚设计的隔离场。她把密钥分散在七艘方舟上，确保即使一个被破坏，其他的也能存活。"
莉娜倒吸一口冷气："所以方舟七号的爆炸..."
"不是意外。"艾莎轻声说，"是盖亚的自我牺牲。为了阻止莫里斯得到完整密钥。"
格里芬惊讶地挑眉："盖亚？"
"密钥的...具象化。"艾莎不知如何解释，"总之，她现在分散在各处。玛拉体内的碎片只是其中之一。"
老将军突然站起身，在办公桌下按了个隐蔽的开关。墙上的地图滑开，露出一个隐藏的保险箱。
"那么你应该认识这个。"他输入密码，取出一枚小小的蓝色芯片，"莉亚的原始代码。"
芯片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蓝光，与艾莎记忆中那个胚胎心脏上镶嵌的一模一样。她不由自主地伸手——
"别碰！"格里芬猛地缩回手，"除非你想立刻激活全球范围内的所有密钥碎片。"
莉娜紧张地看着芯片："那东西是...活的？"
"某种意义上，是的。"老将军小心地将芯片放回保险箱，"这是控制端，能召唤所有分散的密钥碎片。莫里斯找了它七年。"
艾莎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一直保护着它。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
格里芬的表情变得复杂："因为你的眼睛。"他直视艾莎的金色虹膜，"密钥已经开始融合了。时间不多了。"
凯勒困惑地插话："什么时间？"
"战争时间，中尉。"格里芬转向他，"殖民地联盟已经派特使来地球谈判。但根据情报，他们真正想要的是——"
"密钥。"艾莎接过话，"他们知道莫里斯死了，想来捡现成的。"
老将军沉重地点头："议会里有一半人愿意交出密钥换取和平。另一半想用它做筹码。"他看向保险箱，"但没人知道，这根本不是武器..."
"是生命。"艾莎轻声说，"莉亚的孩子。"
格里芬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一个紧张的声音传来："将军！紧急情况！殖民地特使的飞船提前抵达了！"
老将军咒骂一声，迅速将保险箱锁好："凯勒，带她们去安全屋。不要相信任何人，明白吗？"
"是，长官！"
当他们匆忙离开时，艾莎回头看了一眼那幅旧世界地图。在太平洋某个小岛的位置，有人用红笔画了个醒目的圈，旁边写着"归巢？"。
安全屋位于议会大厦地下七层，是个配备了基础生活设施的小套间。凯勒确认门锁安全后，立刻瘫坐在沙发上。
"我需要喝一杯。"年轻军官抹了把脸，"谁能解释一下，我们到底卷入了什么鬼事情？"
莉娜检查着房间的每个角落，确保没有监听设备："简单来说，密钥不是武器，而某些人想把它变成武器。"
"而它现在在艾莎体内？"
"一部分。"艾莎走到镜子前，再次观察自己的眼睛。金色光晕比之前更明显了，"其他的还在...等待。"
凯勒困惑地皱眉："等待什么？"
"召唤。"莉娜突然明白了什么，转向艾莎，"格里芬的芯片！它能激活所有分散的密钥碎片！"
艾莎点点头："而殖民地的人想要它。"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接着是密码锁被输入的声音。三人瞬间绷紧神经，凯勒悄无声息地拔出手枪。
门开了，站在门口的是个意想不到的人——玛拉。原住民女孩穿着议会清洁工的制服，手里拿着一个餐盘。
"你怎么——"艾莎惊讶地起身。
玛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她从餐盘下取出一个小型全息投影仪，按下开关。
格里芬的影像立刻浮现，看起来比刚才苍老了许多："听着，没多少时间了。议会已经投票决定交出密钥控制端。一小时后，它将被移交给殖民地特使。"
影像闪烁了一下，老将军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玛拉会带你们去码头。有艘潜艇等着。目的地是——"
全息影像突然扭曲消失。玛拉迅速收起投影仪，紧张地看向门口："他们干扰了信号。但我知道地方。盖亚大人告诉过我。"
"哪里？"艾莎追问。
玛拉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归巢。真正的归巢。"
凯勒困惑地看向莉娜："又一个谜语？"
但莉娜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不...不是谜语。"她颤抖着抓住艾莎的手臂，"是莉亚的实验室。那个岛..."
艾莎突然明白了地图上的红圈意味着什么。她转向玛拉："带路。我们走。"
当他们悄悄溜出安全屋时，艾莎感到锁骨下的伤疤传来一阵熟悉的温热。某个遥远的意识正在苏醒，向她传递着无声的信息：
[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