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影,你万叔这话在理。”
李建国立刻接过话头,与李万一唱一和,他那精瘦的脸上同样覆上了一层长辈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威严,手指甚至不自觉地轻轻叩击着桌面,仿佛在敲打李清影的“幼稚”,
“于情于理,你这个决定都太过仓促!底下的人会怎么看?他们会觉得我们两个老家伙也跟着你一起糊涂了不成?”
他微微前倾身体,眼神里的精明与那份对李清影根深蒂固的不屑交织在一起,语重心长却又字字诛心:
“清影啊,伯父知道,你坐上董事长这把交椅没几年,火候和经验都欠缺些,难免会做出些……嗯,不够周全,甚至可能损害集团利益的决策。”
他刻意顿了顿,让“损害集团利益”几个字重重落下,
“不过,正因为我是你的亲伯父,更是公司的元老,我才比任何人都盼着公司蒸蒸日上!所以,我今天必须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李建国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惋惜”:
“如果你执意要走这条看似与虎谋皮的路,那依我看,当初你父亲……他临终前把担子交给你,确实是……太草率了。”
他毫不掩饰地将矛头指向了李清影继位的合法性,也戳向她心中最深的隐痛。
这刺耳的评价,源自李建国积压多年的怨毒。
他早就视李清影为眼中钉肉中刺。
当年,他精心策划,让二弟李清泉在一场“意外”车祸中蹊跷离世。
本以为凭着自己的资历和在集团盘根错节的势力,家主之位唾手可得。
然而,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那个“该死”的二弟竟如此深谋远虑!
李清泉竟在暗地里悄然布局:一份早早立下、指定由女儿李清影继承的遗嘱,以及董事会中几个关键人物早已被其收服为铁杆心腹。
就在李清泉尸骨未寒、灵堂哀乐未歇之际,董事会的投票结果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李建国脸上——他汲汲营营半生所求的位置,竟被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年轻侄女,以绝对优势夺走!
彼时,李建国看着年仅二十出头的李清影坐上象征着家族最高权力的董事长座椅,心中冷笑连连。
他笃信,一个黄毛丫头,能有什么本事?
他只需冷眼旁观,等着她经验不足,在某个重大决策上栽下致命的跟头,给集团带来无法挽回的巨额损失。
那时,他这位“德高望重”的元老,便可振臂一呼,联合其他同样不满的董事,以“能力不足”、“决策失误”、“损害集团根本”为由,名正言顺地将她拉下马,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可恨的是,这个“该死”的侄女,竟像是天生为商场而生!
她展现出的商业天赋和杀伐决断,远超他的预料。
连续几年,公司业绩在她的带领下不降反升,势头强劲。
每一次看似可能出错的关键节点,她都稳稳度过,让他抓不到一丝可以发难、逼宫夺权的把柄。
年复一年的等待与挫败,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李建国的心。
那份对命运不公的愤懑(他坚信家主之位本就是他的!),对李清泉“阴魂不散”安排的怨恨,以及对李清影“鸠占鹊巢”的嫉妒,在他心底疯狂发酵、扭曲。
这份复杂的情绪,最终在时间的催化下,彻底蜕变成一种刻骨的、针对李清影个人的浓烈怨恨。
在他眼中,李清影已不仅仅是一个阻碍,更是夺走他应得一切的仇敌。
好在,多年的隐忍蛰伏,如今终于让他等到了这个千辛万苦盼来的契机。
积蓄已久的怨恨,在最近这段日子里,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几年间,他早已不动声色地将集团董事会渗透,培植了不少唯他马首是瞻的心腹。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李清影自己犯下那个足以致命的错误。
而此刻,她竟主动将把柄递上:那个将核心原材料卖给作为家族其他领域竞争对手——许家的“愚蠢”决定!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正因如此,本就对李清影恨之入骨的李建国,此刻才撕下了最后一丝虚伪的客套,与她**裸地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半分情面也不留。
李清影刚在会议室的偏僻地方挂断电话,转身刚赶回会议室,便听见李建国和李万两位讨人嫌的长辈这番刻薄恶毒的诛心之语。
方才勉强压下的恶心感瞬间翻涌而上,甚至更为猛烈。
她精致的黛眉再也无法维持那副精心修饰的平静,毫不掩饰地蹙起,锐利的目光直刺向对面。
“三叔,大伯,” 李清影的声音清冷如冰,平静的表面下是寸土不让的锋芒,
“我,作为父亲临终前指定的唯一继承人,由董事会正式选举通过的董事长,其合法性与能力,早已无需质疑。父亲的选择,董事会的认可,便是最有力的证明。”
她微微停顿,目光扫过两人,带着一丝冰冷的审视:
“至于二位叔父,平日里对公司事务疏于参与,对如今的经营状况、财务数据更是一无所知。基于这样的‘了解’,你们对我决策的质疑,”
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讽刺的弧度,“倒也情有可原。毕竟年岁渐长,精力不济,判断力和决策力有所退化,也是人之常情。”
她的语气陡然转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如今时代瞬息万变,商业逻辑日新月异。二位作为‘旧时代’的遗存,跟不上‘新时代’的步伐,我作为晚辈,可以理解这份力不从心。” 她向前倾了倾身,目光如刀,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会议室凝滞的空气里:
“但是,作为董事长,同时作为李家的家主,我必须郑重提醒二位: 如果你们的年龄和状态,已经影响到最基本的判断力,甚至可能做出损害集团利益的决策,”
“那么,为了家族和公司的长远未来,我不得不建议——也是正式提议——请二位荣归故里,安心颐养天年。公司这艘船,实在经不起任何不必要的风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