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停歇,空气清冷。
小青村医馆弥漫着草药的苦涩香气。
傅忠带来的松江府惨案消息,沉甸甸压在马淳心头。
但他很快将它锁进心底深处,眼前的病人更重要。
送走傅忠不久,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大夫!马神医!救命啊!”
门帘被粗暴撞开。
一对年轻夫妻跌跌撞撞冲进来。
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大约七八岁的男孩。
孩子双眼紧闭,软软地瘫着。
女人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
“快!快救救我家虎子!”男人声音沙哑急切。
他小心翼翼地将男孩平放在诊床上,孩子脸色灰败,呼吸微弱。
徐妙云立刻放下医书站起,小六也停了手中的活儿,紧张望过来。
马淳神情一凝,快步上前。
“怎么回事?”他沉稳问道。
手已搭上孩子纤细的腕脉。
脉搏微弱迟涩,似有阻隔,绝非好兆头。
“就……就昨天!”妇人抢着说,眼泪扑簌簌掉,“他在村口玩,绊了一跤!头……头磕石头上了!当时就哭,额头鼓了个大包。”
她用手比划着位置,正是男孩额角一块明显的瘀肿。
“哭得可厉害了!”她抹着泪。“我们看着没啥,就是破点皮,青了一块……哄哄他,给了块糖,就不闹了。
“可……可回家后……”她声音发抖。
“回家他倒头就睡!”男人接口,“平常皮小子一个,可到饭点敲锣都叫不醒!我们以为摔疼了累着了,没多想,早上该醒了也不醒!喊他推他都没反应!”
“好不容易睁了眼,就……就开始吐!呕得胆汁都出来了!”他急得跺脚,“吐完了又昏睡过去,浑身冰凉!”
徐妙云听着,下意识捂住了自己隆起的小腹,眼中流露出母亲特有的担忧。
“就磕了一下头……”
马淳的眉头早已拧紧,他翻开孩子的眼皮,瞳孔不等大!右侧瞳孔明显散大,对光反射迟钝!这是颅压升高的典型体征!
“是脑袋摔坏了!”马淳沉声说,“磕的那一下,看似不重。但里面可能已经出血了!血块压迫脑子,人就昏了!”
孩子母亲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出血……脑子……我的儿啊……”
男人慌忙扶住妻子,急问:“神医!那……那怎么办?”
“让我仔细看看。”马淳语气坚定。
他立刻从角落的药柜后,推出了那台银白色的“宝镜”——便携式B超。
这机器,他已用得熟练,村民们仍觉惊奇,但已见怪不怪。
“小六,清理额头淤血旁皮肤。”
“娘子,安抚家属。”马淳的声音平稳,
小六麻利端来温水,擦拭男孩额角伤口周围,动作轻柔。
徐妙云强忍心中惊悸,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母亲,“大嫂,放心我夫君定有办法。您先缓缓。”
银白色的B超探头,带着温热的耦合剂,贴上男孩颅骨周围的皮肤,那瘀青旁。
马淳的目光紧紧锁定屏幕,诊室里静得可怕,只有设备低微的嗡鸣和孩子微弱的气息。
孩子的父亲屏住呼吸,母亲死死抓着徐妙云的手。
徐妙云的心跳得厉害,腹部也感一阵紧绷,胎儿仿佛也感受到了不安。
屏幕上模糊的颅内图像渐渐清晰,马淳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的手指点在屏幕上某处,“这里……”
屏幕图像被他放大数倍,一个异常的、不规则的暗区显现出来。
位于硬脑膜下,像一片浑浊的污渍,紧紧压迫着下方的脑组织!
“看到了吗?”马淳指着那片暗区,“这就是出血形成的血肿!它在挤压着孩子的脑子!血肿不小!压力很高!这是致命的硬膜下血肿!”
“天爷啊……”孩子母亲一声哀嚎,瘫坐在地。
男人面如死灰,双手颤抖。
诊室角落,几个等候的村民也吓傻了。
“就……就磕一下……头里面就出血了?”
“还能要命?”
议论声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马淳收回探头,他转向徐妙云,也转向所有在场的人。
这一刻,科普至关重要,尤其要让准母亲的徐妙云明白。
“记住了!”马淳提高声音,目光扫过在场每一张脸,“头部的伤,尤其是碰撞后,绝不能只看表面,流血、破皮、肿包是小问题,真正要命的是里面!”
“颅内的血管可能被震裂了!血会慢慢渗出来,在封闭的颅腔内积攒,形成血块!这个血块会不断增大!颅内空间只有这么大,血块会狠狠压迫柔软脆弱的脑组织!”
“起初,孩子可能只是昏睡、叫不醒!像累极了的样子。接着,就会剧烈呕吐!因为脑子被压迫,控制呕吐的中枢失控了!”
“然后……”马淳的声音更低一分,“颅内压力越来越高,把控制呼吸心跳的生命中枢也压住了!人就会停止呼吸!最后……”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明。
冰冷的恐惧感瞬间弥漫整个医馆。
徐妙云捂着腹部的手收得更紧。
她声音发颤地问:“如果……是更小的孩子?刚会走路?或者……还在肚子里的娃娃?”
她作为母亲的本能,让她立刻联想到了未来自己孩子的安危。
马淳看着她惨白的脸,心揪了一下,但此刻必须说透,“同样危险!”
“孩子越小,头骨越软,脑组织越娇嫩!对撞击更敏感,更容易出事!一点看起来小小的摔打、摇晃……都可能让里面的血管破裂!后果一样严重!”
他转向孩子父母,“你们孩子就是这样!昨天摔跤后立刻昏睡,就是最早的警示!你们错过了第一个救命的时间窗口!现在是恶心想吐!再拖延……”
孩子父母绝望哭泣。
“那……那现在怎么办?”男人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神医,求您救救虎子!”
马淳看着诊床上昏迷的孩子。
眉头紧锁。
“必须尽快清除血肿,降低颅内压力!否则神仙难救!现在有两个法子。第一,用金针!刺穿颅骨,放出积血!但这个方法极险!角度、深度稍有差池,就可能伤及更深处的脑组织!血也未必能放干净!”
“第二……”他深吸一口气,“开颅!切开一块头骨!在直视下,彻底清除血肿!再缝合。”
“开……开颅?”孩子母亲吓得魂飞魄散。
“切开头?脑袋切开?”村民中有人倒吸冷气,“这……这脑袋也能打开?”
“常人当然不行!”马淳眼神锐利,“但我有‘宝镜’指引!我能看见里面的血块!我能避开要害!这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也是孩子目前唯一的活路!”
“当然这主要是看你们能不能接受这种治疗方法!”马淳最后还是选择尊重孩子父母的意见。
孩子父母看到昏迷不醒的孩子,最后只能点头答应。
于是马淳看向徐妙云,“妙云,准备乙……消毒液!高度烧酒!热水!最细的丝线!”
他差点说出“乙醚”二字,幸好及时收住。
“小六!准备干净刀具!蜡烛!烈酒消毒!再去取那套最薄的‘金针’!”
他指的其实是特制的手术刀片和缝合针线。
这些精密工具,都来自兑换系统,村民们只知道是“神物”。
小六浑身一震,但毫不迟疑,“是!师傅!”
徐妙云立刻转身,她的动作依然有些迟缓。
腹中胎儿似乎踢了她一下,她在柜中快速翻找着马淳所需,手微微发抖。
丈夫要做的是开人脑袋啊!
这画面想想就令人窒息。
但作为医者之妻,她深知时间的宝贵。
强压心悸,将烈酒、热水和所需物品备好。
放在一张临时清理出的矮几的不锈钢托盘上,矮几推到诊床边。
医馆内有新辟的手术室,设备什么都是通过系统兑换,绝对能做手术。
他和徐妙云、徒弟小六穿上手术服,全身消毒之后,他取过烧酒,仔细搓洗双手。
一应用具都仔细消毒过后,他才开始准备做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