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科的灯光刺得刘今葑眼睛生疼。
"患者二至三度烧伤,面积约30%,左臂撕裂伤,失血性休克..."他机械地向接诊医生汇报林默的伤势,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小腿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痛,但他顾不上自己——林默苍白的脸和微弱起伏的胸口占据了他全部注意力。
"你是她家属?"医生快速检查着林默的伤势,护士们忙着建立静脉通路。
"我...是朋友。"刘今葑含糊地回答,"她在旧楼废墟探险时发生了意外。"
医生皱眉:"旧楼?那里是禁区。"他没再追问,转向护士:"准备烧伤病房,呼叫外科会诊,先稳定生命体征。"
刘今葑被请出了抢救区。他坐在走廊长椅上,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沾满血污、黑色黏液和那种奇怪的荧光绿色液体。更糟的是,他的皮肤上也开始出现细小的、像是静电灼伤的红点,集中在曾经接触过"心脏"液体的部位。
洗手间的镜子里,刘今葑被自己的倒影吓了一跳——眼白布满细小的血丝,瞳孔异常扩大,眼下挂着深重的青黑色。最奇怪的是,当他凑近镜子时,镜中的影像似乎比他慢了半拍才做出相同动作。
"幻觉...都是幻觉..."他捧起冷水拍打脸颊,却感觉水温异常的高,几乎烫伤皮肤。抬头再看,水龙头流出的明明是冷水。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未知号码,没有显示。刘今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刘医生。"是蓝主任的声音,但比平时更加沙哑,像是声带受损,"我听说你朋友入院了。"
刘今葑的血液瞬间冻结。他环顾四周,洗手间空无一人:"你怎么...?"
"医院知道一切。"蓝主任的语调奇怪地起伏,时而尖锐时而低沉,"特别是被标记的人。我在办公室等你...有些事情你该知道了。"
电话突然中断。刘今葑盯着手机屏幕,发现根本没有通话记录——最近一通还是昨晚林默的来电。
走廊的灯光闪烁了一下。刘今葑走出洗手间时,注意到墙上挂着的医院平面图有些异样——西翼旧楼的部分正在缓慢地"生长",新的走廊和房间像霉菌一样在纸面上蔓延。他眨了眨眼,图面又恢复了正常。
"刘医生?"一个护士叫住他,"你朋友暂时稳定了,转到了烧伤科703床。她需要密切观察,你要不要通知她家人?"
刘今葑摇头:"她...没有其他家人。"这句话某种意义上是真的。
703病房比普通病房更加安静,几乎听不到护士站的嘈杂。林默躺在病床上,全身包裹着敷料,连着监护仪和输液泵。她的呼吸浅而快,眼皮不断颤动,像是在做噩梦。
刘今葑拉过椅子坐在床边。窗外的天色阴沉,酝酿着一场暴雨。奇怪的是,从这个角度望去,医院旧楼的轮廓在乌云下显得格外清晰,像是被刻意勾勒出来。
"林默..."他轻声呼唤,不确定她能否听见,"我们伤到它了。你做到了。"
林默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监护仪上的心率加快,她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说什么。刘今葑凑近倾听。
"...跑..."微弱的气音,"他...来了..."
"谁来了?蓝主任?"
林默的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容器...需要...新鲜..."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心率飙升到140,血氧迅速下降。刘今葑按下呼叫铃,医护人员冲进来将他推到一边。
"室上速!准备腺苷!"医生快速检查后下令。
在混乱中,刘今葑注意到林默的烧伤敷料下有什么东西在发光——一种微弱的、荧绿色的光,与"心脏"血管中的液体一模一样。更可怕的是,那些光点似乎正沿着她的血管移动,向心脏方向汇集。
没人 else 似乎注意到这一现象。刘今葑想指出来,却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眼前的场景扭曲变形,急诊科的光景与另一个画面重叠——
——1999年的儿科病房,火势蔓延。小林默蜷缩在角落,七个病床围成一圈,每个床上都绑着一个孩子。墙壁像融化的蜡一样扭曲,伸出黑色的触须缠绕那些孩子,将他们拉向墙内。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中央,手持一个发光的黑色物体,念念有词...
幻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刘今葑回过神时,林默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医护人员正在调整药物。
"暂时没事了,但需要ICU监护。"医生对他说,"你可以去看她,但不要刺激她。"
当病房再次安静下来,刘今葑轻轻掀开林默手臂上的一小块敷料。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部翻腾——那些烧伤处不是正常的组织损伤,而是一种奇怪的、树枝状的图案,像是某种符文。更令人不安的是,符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变化,如同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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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标记我..."林默突然睁开眼睛,声音嘶哑但清晰,"就像当年一样..."
刘今葑握住她的手:"林默,1999年那场大火...你当时在场?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什么。"
林默的瞳孔收缩:"你看到了?"她艰难地吞咽,"那是医院每二十年一次的'更新'仪式。七个孩子...作为新一代'守护者'被献祭。我是第八个,本该也在其中,但我逃了..."
"那个拿黑色东西的男人是谁?"
"蓝世仁...每一任院长都叫这个名字。"林默的呼吸急促起来,"他们是一个容器...用来盛放控制医院的那个存在。现在容器旧了...需要新的..."
她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刘今葑扶她喝了一点水,注意到水的表面浮现出微小的、油状的光晕,像是那种荧光液体正在从她体内渗出。
"刘今葑,"林默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不能相信蓝主任。他可能看起来像在帮你,但容器已经快装不住里面的东西了...它会欺骗你,诱惑你..."
"诱惑我什么?"
"成为新的容器。"林默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它选中了你...因为你家族的血液...你叔祖父差点成功了..."
刘今葑想问更多,但林默的体力再次耗尽,她的眼皮沉重地垂下,陷入药物导致的睡眠。监护仪上的波形变得平稳,但那些发光的符文仍在她的皮肤下缓慢蠕动。
护士进来提醒探视时间结束。刘今葑不情愿地起身,临走前最后看了林默一眼——在病房角落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形状隐约像个蜷缩的孩子。他眨眼再看,阴影恢复了正常。
走廊上,刘今葑犹豫着是否该去见蓝主任。林默的警告言犹在耳,但他需要答案——关于医院,关于自己被标记的原因,关于林默和她母亲的下落。
电梯上行至行政楼层,这里的装潢比其他区域更加古老厚重,墙上挂着历任院长的肖像。刘今葑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细节——从1898年建院至今共有七位院长,全都叫"蓝世仁",而且相貌惊人地相似,只是发型和服装随着时代变化。最后一张相框是空的,标签却已经写好:"蓝世仁(第八任)"。
蓝主任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传出一种奇怪的、像是液体搅动的声音。刘今葑轻轻敲门,声音立刻停止了。
"请进。"是蓝主任的声音,但语调有些异常。
办公室内光线昏暗,窗帘紧闭。蓝主任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背对着门。刘今葑注意到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奇怪的甜腻气味,像是腐烂的花香混合消毒剂。
"坐。"蓝主任仍然没有转身,"抱歉,我正在处理一些...私人事务。"
刘今葑选择了一个能够随时冲向门口的位置坐下:"你找我什么事?"
"直入主题,很好。"蓝主任的椅子缓缓转过来,"关于你朋友林默...和她母亲。"
刘今葑的呼吸一滞。眼前的蓝主任与平日判若两人——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色,眼睛的瞳孔扩张到几乎占据整个虹膜,黑得像是无底洞。更可怕的是,他的嘴角和眼角有细小的黑色纹路,像是裂纹一样向四周蔓延。
"她们怎么了?"刘今葑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周兰女士...状态稳定。"蓝主任的嘴角扭曲成一个近似微笑的表情,"她正在接受特殊治疗,为了适应新角色。"
"什么角色?"
"'守护者'之一。医院需要七个,自从...意外发生后,一直缺一个。"蓝主任的声音时而正常时而沙哑,像是两个人在轮流使用同一副声带,"林默本该是那个空缺的填补者,但她逃跑了。现在她回来了...医院很高兴。"
刘今葑的拳头在膝上握紧:"你们不能这样对她。那些孩子...那些失踪的人..."
"不是'我们',刘医生。"蓝主任突然站起,动作僵硬得不似人类,"是医院自己。我们只是...园丁。修剪枝叶,偶尔移植。"他走向书架,取下一本厚重的皮质笔记本,"你叔祖父明白这一点。他差点成功了。"
"成功什么?"
"摧毁医院?不...控制它。"蓝主任递过笔记本,"刘葑然的私人记录。读读看。"
笔记本封皮冰冷得不似皮革,更像是某种生物组织。翻开第一页,刘今葑看到了熟悉的笔迹——与他儿时在家族相册上看到的题字一模一样。
"1921年入职记录,"蓝主任解释道,"你叔祖父是第三任蓝世仁的助手。聪明绝顶,发现了医院的秘密...并试图利用它。"
刘今葑快速浏览着内容。笔记前半部分是正常的医学观察,后半部分逐渐变得离奇——关于"**建筑"、"灵魂能量转换"和"控制核心"的研究。最后几页潦草地画着一个与他和林默所见极为相似的"心脏"结构图,旁边标注:"容器交替之时最为脆弱。需血缘为引。"
"血缘..."刘今葑抬头,"这是什么意思?"
蓝主任——或者说正在逐渐变成蓝世仁的存在——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医院需要新鲜血液。字面意思。刘葑然试图用自己的血切断医院与'核心'的联系,差点成功...可惜他低估了需要的量。"
刘今葑的血液凝固了:"他...死于失血?"
"死于奉献。"蓝主任纠正道,"如今历史重演。你被标记,因为医院选择了你...作为第八任容器。"
办公室的灯光突然闪烁,墙上的阴影扭曲变形,像是要挣脱平面的束缚。刘今葑注意到蓝主任的影子与本体动作不同步,而且更加瘦长,头部呈现出不自然的水滴形状。
"我拒绝。"刘今葑站起身,"我不会成为下一个蓝世仁。"
"你不明白。"蓝主任的声音突然分裂成两个声调,"这不是邀请,是通知。标记已经开始作用...你难道没注意到变化吗?你的感官,你的梦境...医院正在成为你的一部分。"
刘今葑想起镜中的延迟影像,预见性的幻觉,对医院异常的敏锐感知...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林默和她母亲呢?如果我真的...成为什么容器,她们会怎样?"
蓝主任的表情变得难以解读:"周兰女士已经转化了73%。至于林默...她本就不该存在。二十年前的小失误,现在该修正了。"
墙上的阴影突然剧烈扭动,办公室的门悄无声息地关上。蓝主任的身体开始不自然地抽搐,嘴角的黑色裂纹蔓延到整个脸颊。
"时间不多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不像人类,"三天后的新月,仪式将举行。届时如果你不自愿接受...医院会强迫你。就像它对刘葑然做的那样。"
刘今葑冲向门口,门把手却像被焊死一样纹丝不动。
"别急着走。"蓝主任——现在几乎不能称之为人类了——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是暗红色的液体,"你叔祖父的血。最后的保险。如果你真的想对抗医院...也许用得上。"
他将瓶子滑过桌面。刘今葑犹豫了一下,还是抓起塞进口袋。就在这时,门锁"咔哒"一声松开了。
"记住,刘医生。"蓝主任的声音突然恢复了正常,只是异常疲惫,"医院会吞噬所有人,迟早的事。成为容器至少能保留一些自我...和你关心的人。"
刘今葑没有回答,推门而出。走廊比来时更加漫长,墙壁上的肖像画似乎都在注视着他。最后一幅空相框的玻璃反射中,他隐约看到自己的影像扭曲变形,头上多了一顶旧式的医师帽。
电梯下行的过程中,刘今葑掏出那瓶"叔祖父的血"。对着灯光观察,液体中似乎有微小的光点在游动,与林默体内看到的类似但颜色是暗红色而非荧光绿。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烧伤科护士站的号码。
"刘医生?"护士的声音紧张,"你朋友情况有变,一直在说胡话...提到你的名字。你能过来吗?"
当刘今葑赶到703病房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心脏停跳了一秒——林默的病床周围围满了医护人员,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更可怕的是,病房的墙壁上出现了细小的黑色纹路,像是血管一样从天花板向病床蔓延。
"突发高热,40.3度!"护士报告道,"伤口渗液异常,培养结果还没出..."
刘今葑挤到床前。林默全身通红,那些烧伤符文现在清晰可见,在皮肤表面形成发光的网状结构。她的眼睛大睁着,但瞳孔扩张到极限,几乎看不到虹膜。
"...心脏...锁住..."她断断续续地呢喃,"七个...钥匙..."
主治医生转向刘今葑:"她说这些胡话有特殊含义吗?我们无法确定是感染还是神经症状..."
"她有过创伤经历。"刘今葑含糊其辞,"1999年那场大火。"
医生恍然大悟:"PTSD发作?可能。我们需要控制她的激动状态,防止伤口撕裂。"
医护人员忙碌着,没人注意到病房角落的阴影正在缓慢扩大,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刘今葑死死盯着那个影子,看到它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向窗外——旧楼的方向。
林默突然抓住刘今葑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她的嘴唇蠕动,刘今葑俯身倾听:
"...七个孩子...七个钥匙...找到他们...解放他们..."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你的血...和他的血...混合...门会打开..."
说完这句话,林默像是耗尽所有力气,瘫软在病床上。监护仪上的波形变得平稳,高热也开始减退。医护人员松了一口气,以为是药物终于起效。
只有刘今葑知道,某种变化已经发生。窗外的旧楼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阴森,几扇窗户突然亮起又熄灭,像是某种信号。他握紧口袋里的血瓶,林默的话在脑海中回荡。
七个孩子。七个钥匙。三天后的新月。
他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