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眸光澄澈,望向田泰,语调舒缓:“岳父岳母啊,您看生活在孩子中,多么快乐!具大智慧的人,心怀要豁达,如那广袤苍穹,任风云变幻而泰然;小聪明的,会斤斤计较,似蝼蚁困于方寸之地。”
田泰自觉辩不过庄子,面色涨红,怒声训斥:“你的意思,俺俩是耍小聪明了!你在俺俩面前这般滔滔不绝,难道不知有失恭敬?”
庄子笑笑道:“周疼爱二老,才耐心在此说教。合乎大道的言论,气势如燎原烈火,涤荡乾坤;耍小聪明的言语,琐碎繁杂,如蚊蝇嗡鸣。顺应时势,泰然处之,方能不为哀伤喜乐所困。人若欲观己,不可在湍急流水之中,唯有止水,方能映出真容。岳父您是有大智慧之人呐。”
田泰紧绷着脸,目光严肃:“我听你滔滔不绝,道理十足啊。梁襄王爱你才能,真心聘你。催我屡屡叫你,你却毫无动静。放着官不做,究竟是何想法?不当官,难懂不做官真的会有什么出息?”语气中带着长辈的威严与焦急。
庄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岳父大人,我在为母丧守孝,尽孝是您所提倡的事,人不能不孝啊。”
田泰冷笑一声:“我忍你多时了,不想说你。你口口声声说守孝,人家当大官的才丁几年忧?你丁了几年忧!我是要见到你的实际行动!”田泰猛地拍几案,几案上的茶盏都跟着震颤,茶水溅出些许。
庄子明白,岳母也不会顺着自己说话。在岳父母面前,在对庄家有恩的老人面前,自己的口舌似乎该蠢笨一些才是。
田泰面色如霜,眉头紧蹙似锁千钧愁绪,那怒容仿佛要将眼前空气点燃,火药桶脾气终于爆发了:“你说了半天,都说的什么混账话!我忍你已久!田需是你兄长,是我亲生骨肉!他遭此不公,你竟无动于衷?我们老两口都求到你跟前,你就该有所作为!” 那吼声在室内回荡,震得空气都微微颤抖。
王倩丽圆睁双眼,肥厚的嘴唇翻动,急切劝道:“夫君,为我表哥报仇,方能解舅父舅母心头之恨呐!”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中满是期待与哀怨。
庄子站在一旁,心中暗叹。这世间,如井蛙般眼界狭隘者,怎可与谈浩瀚沧海;似夏虫般受时令局限者,又哪能理解冰雪之寒。最是可悲,莫过于这些思想僵化、麻木固执的亲人,任你如何言说,都如对牛弹琴。既然无力改变,或许只能视作命运安排,坦然接受。若因外物扰乱内心,那心中的德性便会消散无踪。
田泰怒色未减,脸上皱纹似沟壑纵横:“我听闻,孝顺的人应当以听从长辈的言为本。你看在我是你岳父的情分上,速去魏国为官,借机为田需报仇。若不顾这点情分,我儿我闺女都不在人世了,我们老两口苟活在世,又有啥意义?”话语中满是无奈与悲愤,仿佛这是最后的哀求。
庄子仿若被逼至悬崖边缘,他必须跳下这万丈悬崖。窗外景色映入眼帘,却无心欣赏。他脑海中在快速思索,思索着如何应对岳父母这棘手的托付。世间万物,自有其道,非己所能掌控。人常难以看清自身,却能在自知中寻得方向。若能顺应本心,让事物源于自然,方能成为自身主宰。
可这道理,岳父母又怎会理解?就如那螳螂,不自量力地挥动臂膀去阻挡滚滚车轮,浑然不知自身力量微薄,还妄自尊大。人啊,需时刻警惕,谨慎言行。若常因夸耀才智而触犯他人,必将陷入危险境地。修养心智以唤醒愚昧,修养自身以彰显他人之不足,如举着日月行走般光明磊落,方为正途。
然而此刻,这些深刻的道理,要如何才能说进二老心里?庄子心中满是无奈与纠结。
室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他深知,这是一场艰难的抉择,一边是岳父母的殷切期望与悲愤诉求,一边是自己坚守的本心与处世之道。每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碰撞,都似一把重锤,敲打着他的灵魂。
田泰怒道:“你休得胡说,我来就是让你马上跟我去大梁任职,好为田需报仇。
庄子望着窗外,似在寻求那无尽天地间的一丝启示,又似在这纷繁困局中,试图抓住那一丝渺茫的解脱希望。他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岳父母,神色平静却透着坚定。言辞恳切如潺潺溪流,缓缓道出心中所想,望能打破这僵局,化解这难以言说的矛盾与纠葛:“二老容我一言。”庄子缓缓开口,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田泰夫妇微微一怔,目光中带着一丝期待与疑惑,暂且止住了激动的情绪,屋内的空气仿佛也随之凝固,等待着庄子接下来的话语。
庄周深知,智慧之人面对仇怨,应如汪洋般豁达大度。那合乎大道的言论,恰似燎原烈火,气势磅礴,美好盛大,能令闻者心悦诚服,如沐春风;而那些为个人恩怨喋喋不休的言论,琐碎繁杂,好似恼人的蚊虫,扰得人心神不宁。
可此刻,在耳边不停诉说仇怨的,偏偏是自己的岳父岳母。他们对庄家有恩,这份恩情重如泰山。庄子既不能全然不顾他们的感受,违拗他们的意愿,又实在不愿卷入这恩恩怨怨的旋涡之中。这两难的处境,犹如巨石压身,让他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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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反复思索着应对之策。绕过去,这是他心底浮现的念头。就像顺着蜿蜒的溪流,避开前方的巨石。他想,或许可以暂避锋芒,先离开这是非之地。他仿佛看到,自己离开后,家中那对老人,最初或许会因他的离去而愤怒、悲伤。但随着时光缓缓流淌,那股悲痛会如轻烟般渐渐消散。
庄子相信,有一种力量,能慢慢抚平一切伤痛。就像寒冬过后,大地总会迎来春暖花开。岳父母沉浸在失去爱子的悲痛中,如今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可当那股冲动渐渐平息,他们终会看清,仇恨并不能带来解脱。
田泰怒道:“俺俩一百六十多岁,从大梁到此,最后求你一件事,给田需主持公道……”
庄子暗自喟叹,心中思绪翻涌。眼前的老人,于己有恩,是岳父母,偏偏性情执拗。非学生,不可厉声训斥;非路人,不能漠视不管,由其随性而为。试图给岳父耐心讲理,恰似以竹管观浩瀚苍天,用木瓢测无垠沧海,徒劳无功。在这二老跟前,他所谓的逍遥,早已无处安放。 心中千言万语,到嘴边却又咽下。沉默良久,终是开口安慰:“二位老人且在我处安心住下,容我尽尽晚辈孝心。我想马上前往齐国入仕,而后领着齐国大军攻打魏国,为田需长兄讨回公道,二老意下如何?”
闻此言语,田泰紧绷的面容,缓缓绽出一丝浅笑。田泰王夫人眉眼舒展,笑意盈盈:“这办法好,你这样做,才是我们的好门婿儿啊!”
田泰接话,称他们在此少住些时日,便要回大梁,那边诸多事宜,离不了夫妻二人。大梁,那是他们的根,是割舍不下的牵挂 。
庄子微微颔首应下,心底泛起一股苦味来,后面的路,他想跳出岳父施加的束缚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