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那几个武僧就跳了下来,帮着把谢翊宁抬回了岸上。
“先回寺里,救人要紧。”晏逐星当机立断地做了决定。
众人对此毫无疑义。
剩下幸存的人也被其他武僧陆陆续续找到带回去了。
只有带着季行舟的护卫,不知道去了何处。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说不定他们已经逃出了密林。
眼下最重要的是救永安王。
众人将永安王抬回了玉禅寺。
来时两刻钟的路程,回去时却显得无比漫长。
回到了玉禅寺,慧心主持亲自出来救人,晏逐星在九栀和双鲤的催促下沐浴,换了身干爽的衣裳。
得知谢翊宁只受了些轻伤,晕厥是因潭水刺骨,加之一路奔逃、心力交瘁,力竭所致。
她这才放下心来。
强撑着的心神骤然放松,她倒头便睡。
一觉睡醒,已经是天黑。
睁开眼,发现谢翊宁坐在自己的床榻边上。
“王爷?!”晏逐星吓了一跳,赶忙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您怎么不好好休息?”
她的语气透露着三分焦急和七分担忧。
“本王无碍,倒是你,昨夜疾驰求援,辛苦了。”谢翊宁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她又救了他一次。
“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晏逐星有些沮丧地垂下头,声音闷闷的。
要是她再快一点,或许能活下来的人就更多一点。
“你已经做得很好。”谢翊宁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如果没有你,昨夜我们都会死在那里。你救了我们所有人,你是大功臣!”
他心里已有了定论。
那些追杀他们的人,有一部分人使的是宫里暗卫营的看家杀招,亲王或者公主才能配有。
纵使他们一开始刻意改了招式,可骨子里刻着的路数在危急关头还是爆发了。
那是骗不了人的。
他已经传信回京,想必太子哥哥那边很快就能查清楚要杀他们的人是谁了。
“你放心,等回京后,本王一定让父皇母后重重赏你。绝对不会落下你的功劳。”
见她心情还是很低落,谢翊宁转移了话题。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晏逐星顺着他的话思考了起来。
她如今大仇得报,又已经是县主之尊,开设的流光阁也有了皇上御赐的匾额。
富贵荣华,皆在掌中,她竟一时茫然不知还能要什么。
看她愣在那儿,谢翊宁瞅她的眼神就带上了几分恨铁不成钢。
这多好的机会啊!
怎么就不知道张嘴多要点好东西?
就算自己用不上,给家里人多划拉点也成啊。
这小恩人,还是太实诚了!
“行啦行啦,”谢翊宁大手一挥,砰砰拍了两下胸脯,“想不出来就别想了。本王替你琢磨,包管不让你吃亏!”
“啊!等等!”晏逐星像是突然被点醒了,“倒真有一件事,想请王爷……嗯,论功行赏?”
“哦?什么事?”谢翊宁立刻来了精神,身子都坐直了些。
要是他去找父皇母后讨赏,顶天了也就是给她从县主升成郡主,再赏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也就那些玩意儿,每回赏赐都差不多。
总觉得差点意思。
还是她自己开口要最好。
“昨日求见玉禅寺住持,用的是我兄长的名号。”晏逐星迅速把棠云麒押送舍利子一事说了出来。
谢翊宁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在棠云麒不知情的情况下用了他的人情,希望能给他争取一些赏赐。
“你想替你大哥讨赏?”
“嗯。”晏逐星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大哥人不在,替他要赏赐,还是有些心虚的。
思索片刻后,谢翊宁伸出两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小事一桩,本王给你两条路选择。”
“第一条:舒坦!”
“我让父皇给他个正六品的武散官头衔,好听又体面。再加一座京城的宅子,城外好地,还有大把金银。立马就能当个逍遥富贵的官老爷,躺着数钱。”
“第二条:前途!”
“送他进国子监当武生。本王亲自保荐。他那身功夫和走镖的本事,进了国子监应该会如鱼得水。学个几年兵法武艺出来,那就是正儿八经的监生出身。这可是正经的将军路子。”
晏逐星心头一暖。
王爷给的两条路,都是好路子。
只不过一个现在舒坦,一个将来前程更好。
“多谢王爷,到时候我见到大哥了问问他,给您一个准信。”
“嗯,不急,你们慢慢考虑。”谢翊宁点了点头。
“对了,王爷,昨日追杀我们的那批人,您有线索了么?”晏逐星还是很在意这件事。
没办法,她这个人有仇必报。
仇人不死,她总睡不安心。
谢翊宁没想到她又把问题绕回了这件事情上。
他只得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听他说完,晏逐星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景王。
“但景王被贬为庶人,囚禁于王府之中,手应该伸不了那么长吧。”她小声嘀咕。
“不管是谁,他们一个都跑不了,我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谢翊宁几乎是呢喃着说出这句话,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又沉得仿佛坠着千钧巨石。
上一世,他安稳地活在京城里,是父皇母后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珍宝。
他就算要天上的月亮和星星,都会有人立刻去搭梯子想办法替他“拿到”。
直到离二十生辰还有两个月,他才悄悄溜去了边关,想要让自己死也死得有价值一点,不想让父皇母后见到他临死的模样。
可即便到了那里,霍将军也把他当成易碎的瓷器护着,不让他上战场。
追杀?
保护他的人为他而死?
这些字眼,从前只存在于他看过的话本子里,和他本人的生活隔着千山万水。
谁敢动他,那真是老虎头上拔毛——活腻歪了。
就连他身边的猫走出去,都比旁人尊贵得多,哪个不长眼的敢擅动。
可那些倒下的身影,打碎了他过往那么多年理所当然的认知。
原来,这些追随他守护他的人,他们的命是会被外人给夺走的。
原来,他最受宠的身份离开京城后,非但不是护身符,反而会是催命符。
差一点,他不仅自己回不去,还要连累小恩人送命。
自责、懊恼、愧疚,无数心思浮上心头。
他闭上了眼睛。
从今往后,他绝对不会再让身边的人,因他而丢掉性命。
晏逐星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她总觉得永安王身上有什么东西看起来好像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谢翊宁睁开了眼睛,看见晏逐星皱紧的眉头,嘴角一勾,伸手就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赶紧给本王好起来,咱们出发去青州。”
“青州?不是说回京么?”晏逐星愣住了。
青州知府不是和临清知州同流合污,蛇鼠一窝么。
他们去青州,岂不是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