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平成王府里便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准备。
到了夜里，一切总算是准备妥当，就等着李家父子的到来。
李家父子还未到来。
姜宁独自站在走廊上吹着风，看着走廊一侧的池塘里，金鱼们正在游来游去。
而这时，一道身影却朝着她走了过来。
走近之后，她才看清了来人正是陆飞雁。
陆飞雁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不算狭窄的走廊，陆飞雁却是狠狠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姜宁身形晃了晃，不由皱起了眉头。
而另一边，陆飞雁也停下来，回过头来看向她。
“是你做的吧。”
陆飞雁忽然冷不丁地开口。
姜宁没有回答。
陆飞雁也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只是冷冷勾了勾唇：“没想到吧，使出这样的阴招，我却还是安然无恙。”
姜宁这才开了口：“妹妹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陆飞雁却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你与傅行舟勾结在一起，想要致我于死地，可姜宁，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整个世界都是站在我这边的，你这些腌臜的小伎俩是不会得逞的。”
“妹妹若是要这样给我泼脏水，那真是太伤我的心了。”姜宁没有反驳她的话，也没有肯定她的话，就这么淡淡地说着。
陆飞雁的脸色倏然一沉：“你说啊，如果不是你害我，那还有谁？你和傅行舟从一开始就串通一气，想要对我斩草除根，对不对？”
姜宁却是摇了摇头：“妹妹，就算你讨厌我，也不能把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的头上，我不过是想要尽快破案罢了，说到底，都是为了王府和王爷。”
“你……”陆飞雁看着她，脸色气的发白。
姜宁却没有理会她，而是余光扫向了不远处的走廊拐角处。
刚才她分明在对面的池水中，看到了一道影子一闪而过，只一瞬便被她捕捉到了，可现在，那道影子却消失了。
“姜宁，”陆飞雁却皱起了眉头来，“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还要这么虚伪吗？只要我进了监狱，萧大哥就是你一个人的了，对吗？”
姜宁仍旧不与她争辩，只是淡淡开口：“你刚从诏狱出来不久，许是受了刺激，我不与计较。”
说完，她也懒得理她，便准备绕开她离开。
陆飞雁目光一紧，在她即将走过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要干什么？”
姜宁忍不住皱了皱眉。
陆飞雁冷哼了一声：“跟我作对，就该想想后果，下去冷静一下吧。”
姜宁下意识想要挣开，偏偏陆飞雁的手却像是钳子一样，紧紧地拽着她往池边走去。
“你松手！”
推搡间，姜宁顿时感到了愤怒，她很想将那麻醉针刺进陆飞雁的皮肤里。
日近黄昏，林煊站在书孰外，看着年龄不一的孩童排着队，自敞开的大门院内排成长队等待。
没有疾步而行，也没有交谈声，各个神色紧绷严肃。
夫子站在门前，脸上的沟壑因沉着脸越发得深邃起来：“千古罪人，十恶不赦！”
话音落下，队伍开始前进。
头一个人在门口的一口巨瓮前停下，蹙着眉头往里面啐了一口，而后才离开。
随后的人各个接着效仿。
队伍缓慢移动，林煊的目光始终紧随，直到一个格外瘦小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是个约莫七八岁大的孩子，一双大眼睛紧张而迷茫地盯着前面的人，然后学着对方的样子，拙劣地往里面啐了一口。
林煊朝他招了招手，而男孩在看到他之后，才松开略微紧绷的眉头，一股脑朝他奔跑了过来。
“小叔！”
林城急匆匆地朝他跑来，林煊则牵起他的手往前走。
青牛镇虽小，只有这一条主街道，人口更是稀少，不过傍晚却是镇民们吃过饭后出来溜达走动的时候，因而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颇有些热闹。
“第一天上书孰，感觉怎么样？”
林煊微低头，看着手里牵的小娃，清俊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是七年前因身死而来到了这形式古朴的小镇，睁开眼成了十二岁的林家第二子林煊，与兄嫂一家相依为命。
七年的相处，林家的人早已与他的亲人无异。
而眼前的孩童，正是他的大哥，林灿的儿子林城。
“不……不错……只……只是……”林城低下头，声音也低下去。
“怎么了？”林煊收敛了笑意。
“我……我看到了……”林城抬起头看向他，小小的人儿眼底却露出一抹忧虑，“那里面……的名字……夫子……讲了……他的故事……我不喜欢……那样做……”
“妇人之仁！”
林城的话未说完，身后却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林煊回头看去，一眼便认出了这人。
这人名叫陈靖，是他们的街坊，也是他还在书孰时的同窗，那时二人的文章常被夫子夸赞，陈靖总爱与他针锋相对。
后来因兄长进了青牛山充了壮丁，家中没了劳力，林煊只得离开书孰，回家务农，他走了，不会再与这陈靖争夺夫子的青眼，这陈靖却还是处处看他不对眼。
看到陈靖身旁站着的身材结实健壮的孩童，林城这才想起，陈靖似乎也有个与林城年龄相仿的弟弟，也是时候要上私塾了。
陈靖盯着他，见他不说话，随即发出一阵冷笑：“那卖国之贼的姓名，只刻在痰盂盆底，茅厕顽石上，遭人每日唾弃，到底是便宜了他，你这小儿，是不喜欢，还是……”
“陈兄慎言，”在陈靖说完之前，林煊立刻开口打断了他，“说了不该说的，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可就不好了。”说着，林煊往不远处瞥了一眼。
一队身穿铠甲的巡逻卫兵正从他们不远处走过。
陈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露出一脸悻悻然的表情，快步走开。
眼看陈靖走远，林城才敢从林煊的背后慢慢探出来一点身子，仍旧小心翼翼地看着陈靖离开的背影。
林煊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揉了揉那小小人儿的头：“放心，不会有人欺负你的。”
林城这才松了口气似的看向他：“我……我没有害怕……”
仍微微有些发白的小脸却出卖了他。
林煊只笑笑不语，拉着林城往家里走。
林城的性格既不像哥哥，也不像他。
可他本不该是这个样子。
全都是因为七年前的那件事……
想及此，林煊的表情略微有些僵硬。
砰砰砰——
就在这时，远处穿来一阵铜锣声。
感觉到握着自己手的那只小手倏然握紧，林煊才回过神来，低下头看去，看到林城那张脸写满了紧张和畏惧。
林煊立刻抬头看去，不仅是林城，在街上的人们在听到那动静后，一个个脸色也都变得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