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洗过的汉南智能装备产业园,在晨曦里泛着冷硬的光。
指挥中心大屏上,西格玛的股价还在自由落体,雷宜雨却把最后一口热干面咽了下去。
“宜雨哥,刚扒下来的‘狗牌’!”瘦猴把沾着泥血的金属牌拍在控制台上,“西格玛在刚果金的矿洞,天亮就给它扬了!”
雷宜雨指尖敲着狗牌凹凸的狼头徽记,忽然笑了:“告诉老魏,演习炮火……记得帮人家‘平整平整’废弃矿洞。”
屏幕一闪,徐汉卿顶着鸡窝头冲进画面:“雷总!那鬼东西在模仿…模仿人类心跳!”
地下三十米的真空罐监控画面里,液态金属的搏动正诡异地契合着指挥中心的心电监测仪——嘀嗒、嘀嗒…
晨光刺破云层,暴雨洗过的汉南智能装备产业园湿漉漉地反射着冷硬的光,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臭氧混合的味道。顶楼指挥中心,大屏幕上西格玛集团的股价曲线还在义无反顾地自由落体,像条濒死的蛇。雷宜雨靠在指挥椅上,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口裹着浓郁芝麻酱的热干面,面条的韧劲和酱料的咸香在口腔里短暂地压过了紧绷一夜的神经。
“啪嗒!”
一块边缘还沾着暗红泥污和不知名草屑的金属牌被拍在光洁的控制台上。瘦猴像只淋了雨但精神亢奋的猴子,龇着牙:“宜雨哥,刚扒下来的新鲜‘狗牌’!西格玛在刚果金雨林边那个废弃钨矿洞,挖得跟耗子窝似的,藏了不少‘硬货’。维和部队那边回话了,天亮就动手,保管给它扬得连他妈都认不出来!”
雷宜雨没说话,指尖拈起那块冰冷的金属牌。西格玛那独特的咆哮狼头徽记在手感粗粝的牌面上凹凸分明,甚至还残留着一丝硝烟混合着血腥的刺鼻气味。他拇指摩挲着狼头冰冷的獠牙,忽然低低地笑了声,带着点尘埃落定后的冰冷戏谑:“挺好。替我跟老魏带个话,”他抬眼看向旁边通讯屏上待命的军方联络员,“就说维和部队演习炮火覆盖的时候……‘顺手’帮人家把那个废弃矿洞‘平整平整’。国际友人的安全隐患,我们得负责到底。”
“明白!保证‘平整’到位!”屏幕里的年轻军官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行了个利落的军礼,画面随即切断了。
危机暂时解除的松弛感还没来得及弥漫开,主屏幕猛地一闪,被强行切入另一个画面。徐汉卿那张胡子拉碴、顶着鸡窝般乱发的脸几乎要怼到摄像头前,眼珠子通红,声音嘶哑又带着一种科学狂人发现新大陆般的亢奋尖叫,压过了指挥中心里逐渐恢复的仪器低鸣:“雷总!雷总!快看!那鬼东西……它、它不对劲!它在学!它在模仿——模仿人类的心跳!!”
地下三十米,“燧人氏”核心区代号“烛龙”的真空罐监控画面瞬间被放大到占据主屏幕的半壁江山。只见罐体内,代号“零号”的诡异液态金属不再是无序地涌动搏动,其核心区域的收缩与扩张,正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精确度,诡异地同步着指挥中心主控制台上——那台连接着雷宜雨座椅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发出的规律电子音!
嘀嗒…嘀嗒…嘀嗒…
液态金属的“搏动”频率,与监测仪上代表雷宜雨平稳心率的光点闪烁,严丝合缝!
一股寒意顺着所有人的脊椎悄然爬升。这玩意儿不是死物,它不仅在“学习”外部加固结构的频率进行破坏性的共振,它此刻更像是在“观察”,在“理解”,甚至……在尝试“沟通”?或者说,是一种冰冷的、非人的嘲弄?
雷宜雨的目光瞬间冷凝如冰,他盯着屏幕上那同步律动的诡异金属,手指在控制台边缘无声地收紧。昨晚那场差点掀翻整个产业园地基的能量暴动还历历在目,现在它又玩起了更令人不安的花样。
“记录所有波形数据!频谱分析精确到毫秒级!汉卿,给我盯死它!我要知道它每一次‘心跳’变化对应的外部环境变量,哪怕是指挥室里有人放了个屁!”雷宜雨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种面对未知威胁时极致的专注,“告诉老吴,‘磐石’复合钢的生产线优化,优先级调到最高!这鬼东西学得越快,我们的‘壳’就得越硬!”
他话音刚落,加密通讯器急促地震动起来。苏采薇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条理分明:“宜雨,西格玛总部核心层刚经历大清洗,新上任的临时CEO叫布鲁诺,是条疯狗。他们亚洲区的供应链总裁,一个叫朴正焕的韩国人,三小时前已经秘密降落在河内。据‘鼹鼠’传回的消息,这人带着西格玛最后能动用的部分现金,目标很明确——用超低价抢单,扰乱我们在越南的布局,特别是给特斯拉代工车架和电池包的那几条新产线。他们打算用短期的自杀式倾销,拖慢我们的爬坡速度,给总部那边的烂摊子争取一点苟延残喘的时间。”
“朴正焕?”雷宜雨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屏幕,“西格玛是真没人了,派条落水狗来咬人。”他果断下达指令,“通知越南分厂的老陈,立刻启动‘捕鱼计划’。他不是带现金吗?放出风去,就说我们因为‘零号’项目资源倾斜(当然别提具体),越南部分‘低端’订单产能吃紧,准备分包部分基础铸件……价格嘛,按我们成本价的九折放饵。另外,让法务和财务准备一份‘大礼包’,把西格玛东南亚分公司过去三年在越南瞒报利润、贿赂海关、违反当地劳工法的所有‘黑账’,匿名送到河内几个最有分量的商业调查记者手里。朴正焕既然来了,就别让他空着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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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采薇轻笑一声:“明白了。让疯狗咬钩,再把它踹进自己拉的屎坑里。法务部十分钟内把‘黑料’定向投放到位。”
这边刚切掉与苏采薇的通话,一个加密视频请求就迫不及待地弹了出来。接通后,屏幕上出现的赫然是马斯克那张带着明显倦意和浓浓火药味的脸,背景似乎是某个凌晨时分的办公室。
“雷!”马斯克的声音穿透电波,带着不加掩饰的烦躁,“我现在需要你一个明确的解释!西格玛那个混蛋安德森昨晚像条疯狗一样给我打电话,说你们提交给柏林工厂的那批液冷超充桩模块的散热参数是假的!说你们窃取了他们实验室的半成品数据!还有,那份该死的、该死的质检报告是怎么回事?我需要真相,雷,现在!否则柏林工厂下一期的设备招标,我只能说非常抱歉!西格玛虽然快倒了,但他们在欧盟根深蒂固!我不能拿工厂的稳定性冒险!”
面对马斯克连珠炮似的质问和几乎喷出屏幕的怒火,雷宜雨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脸上非但没有愠色,反而露出一丝了然的、近乎“果然如此”的平静微笑。他甚至还慢悠悠地端起旁边凉掉的半杯豆浆喝了一口,那姿态,完全像是在看邻居家熊孩子无理取闹。
“埃隆,冷静点。”雷宜雨的声音平稳得像在谈论天气,“西格玛的导热管质检报告?哦,那份东西啊。就像你在中国街头买到的‘太阳能烤包子’说明书,看着挺像那么回事,真指望靠那个太阳能把包子烤熟?”他放下杯子,笑容里带着点促狭,“至于参数真假……这样,下个月,就在江城,我安排一场‘特别’的技术说明会。不仅仅给你看模块,我把整个下一代超充桩的液冷系统核心——代号‘寒渊’的散热总成原型机,拆开了给你看。西格玛那条‘导热管’如果能在‘寒渊’的极限工况下坚持超过30秒不融化变形,我雷宜雨的名字倒过来写。顺便,”他向前倾身,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柏林工厂那边最近的散热瓶颈,是不是集中在充电桩高功率持续输出时的温升控制上?峰值功率维持时间上不去?我让徐汉卿的团队整理了一份基于我们现有技术的初步优化方案概念图,应该……已经发到你特斯拉技术总监的加密邮箱了。你先看看,看完如果还觉得我在用西格玛的‘半成品’糊弄你,我亲自飞柏林,请你吃最正宗的江城热干面赔罪。”
屏幕那头,马斯克暴躁的表情像被按了暂停键。他猛地扭头看向旁边,显然是在查看另一块屏幕上的邮件提示。几秒钟的沉默后,他那标志性的、带着点神经质的高亢语调回来了,不过这次是冲着旁边看不见的下属吼:“杰森!立刻!把那份来自徐的邮件找出来!最高优先级!”吼完,他又转回头看着雷宜雨,眼神里之前的猜疑被一种混杂着震惊和强烈好奇的光芒取代:“你……你们已经有了下一代总成原型?下个月?江城?雷,你最好不是在开玩笑!方案!我要先看到那份优化方案!”
“当然不是玩笑。”雷宜雨露出一个笃定的笑容,“技术简报十分钟内你会收到详解。江城见,埃隆,请你吃包子,真正的、不用太阳能烤的那种。”他干脆利落地结束了通话。
指挥中心的气氛随着马斯克通话的结束而松弛下来,但雷宜雨心中的弦从未放松。他目光扫过主屏幕上依旧在诡异同步“心跳”的“零号”金属画面,又看了眼角落里显示越南分厂实时数据的子屏幕。西格玛这条毒蛇虽然被打断了脊梁,但毒牙还在,临死前的反扑往往最致命。
“瘦猴。”
“在呢,宜雨哥!”瘦猴几乎是从操作台后弹了起来,精神抖擞。
“赵三强那边情况怎么样?”
“强哥刚打完破伤风,精神头足着呢!拍着胸脯说这点伤算什么,当年在汉正街被周瘸子的人拿三棱刮刀追了三条街,那才叫开胃小菜!他让我转告您,等他腿脚利索了,非得亲自带人把西格玛在亚洲剩下的那几个耗子洞全掏了不可!”瘦猴学着赵三强的粗嗓门,比划着。
“让他安心养着,掏耗子洞不急。”雷宜雨眼中闪过一丝暖意,随即转为冷厉,“安保等级维持一级,尤其是‘燧人氏’核心区,‘烛龙’罐体周围,所有出入口,哨卡加倍。告诉弟兄们,昨晚只是开胃菜,真正的硬仗,‘熔炉’才刚点火。另外,‘江城工匠’计划加速推进,让技校那边把最好的苗子,特别是材料抗压测试和精密机械加工方向的,优先往‘磐石’复合钢生产线和老吴的应急改装组送。我们需要更多的手,更聪明的脑子。”
“明白!我这就去办!”瘦猴一个立正,动作麻利地转身去传达指令。
雷宜雨的目光最后落在主屏幕下方那条不断滚动的信息流上,那是关于越南分厂接收到的订单数据。朴正焕这条西格玛放出来的疯狗,已经在河内搅动风雨了。他拿起内部通讯器,直接接通了越南分厂的负责人陈志远。
“老陈。”
“雷总!”陈志远的声音背景音有些嘈杂,显然也在高度戒备状态。
“‘捕鱼计划’的饵料,撒出去了吗?”
“按您的吩咐,九点整,几个关键分包商的‘风声’已经放出去了。效果立竿见影,西格玛那个朴正焕,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不到半小时,他手下的人就开始疯狂联系我们的二级供应商,开价比我们放出的‘分包价’还低半成!真他妈是豁出去了!”陈志远语速很快,带着压抑的兴奋和一丝鄙夷。
“很好。”雷宜雨的声音稳定如磐石,“让他咬钩,咬得深一点。我们的‘黑料’大礼包,应该已经送到河内那几个‘名记’手里了吧?”
“送到了!绝对够分量!足够朴正焕和他带来的西格玛‘棺材本’喝一壶的!越南当局最近正严打外资企业违规,这简直是瞌睡送枕头!”陈志远嘿嘿笑道。
“嗯。收网的时候,动作要快,要狠。西格玛想用越南做最后的跳板,我们就让他们彻底陷在这片泥潭里,把最后一口牙也崩掉。”雷宜雨顿了顿,补充道,“分厂产能爬坡不能停,特斯拉那边的车架和电池包订单是重中之重,西格玛的空缺,我们要第一时间填上,而且要填得漂亮。美国人给我们加的关税壁垒?呵,就用西格玛自己流出来的血,去润滑越南分厂这条新凿开的通道吧。”
“雷总放心!保证让朴正焕偷鸡不成蚀把米!让西格玛的棺材板在越南钉死!”陈志远的声音斩钉截铁。
结束通话,雷宜雨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的产业园被彻底唤醒。雨水冲刷后的厂房外墙反射着清晨纯净的阳光,巨大的龙门吊在轨道上平稳滑行,发出低沉的嗡鸣。远处,专门划出的“江城工匠”实验区内,身着深蓝色工装的年轻学徒们已经在老师傅的带领下,围着几台被拆解得只剩下骨架的新能源车底盘和复杂的智能机床部件,激烈地讨论着。共享单车智能化生产线高速运转的嗡鸣声隐隐传来,带着一种蓬勃的、向前的力量。
阳光彻底驱散了最后一丝阴云,照亮了雷宜雨轮廓分明的侧脸。他深邃的目光扫过这片钢铁森林般的产业王国,从脚下这片刚刚经历了惊心动魄一夜的土地,望向更远的、代表着工业未来的方向。一夜的风暴虽已平息,但空气中残留的硝烟味和金属搏斗后的余温依然提醒着他——西格玛的垂死挣扎只是序幕,“零号”金属那诡异的“心跳”更是悬在头顶的未知利剑。更大的浪潮,更复杂的博弈,就在前方。
他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里没有疲惫,只有历经淬火后的沉静和一种近乎冷酷的期待。真正的熔炉,才刚刚烧旺炉火。这柄名为“长江”的利刃,将在其中锻打得更锋利,直至寒光映照寰宇。
窗明几净,雨后初霁的产业园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正在贪婪地呼吸着新生的空气。阳光落在雷宜雨肩头,也落在那条刚刚恢复平稳、却依旧透着一丝诡异同步韵律的心电监测线上。
嘀嗒……嘀嗒……嘀嗒……